第36章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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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两者的距离始终没有变化，几步之遥似是天堑鸿沟。

陈佳歆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仍在自顾自起舞，很快无数的触手将其完全包围，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黑色的钢丝球。

整个世界至此陷入一片混沌，梦中的王一无助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触手团，梦外则眼皮剧烈颤动，挣扎着想要从梦魇中醒来。

渐渐地，梦中空间出现了一幅幅画面，这些都是年少时正在遭受磨砺的自己。

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幅画面是这样的：

一处水库旁，少年王一眼神冷漠地凝视着面前深不见底的幽潭。黑鸦面露笑容站在王一身边，这时的黑鸦相比现在很是年轻，脸上写满了正当年时的意气风发。

他的手中拿有一根缝线用的针头把玩着，过了一会儿他看向少年王一笑道：“小一，听没听过大海捞针这个词？”

少年王一不解地回望了过来，“什么？”

其话音刚落，黑鸦屈指一弹便将手中之物弹入了幽潭之内。此物落入水中甚至没有击出水花，只生起了数圈涟漪。”

“这处水库我先前调查过，边缘深度只有四米左右。以你的身体素质潜入水底，水压只会让你浑身酸痛，要不了你的命。跳下去，把刚才那枚针给我捞出来。”

少年闻言看向幽潭，“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暂且不论我不佩戴护目镜的前提下下潜四米睁眼就不会把我的眼睛挤爆，若是水库突然开闸放水，我的命可就没了。”

“放心，现在你父亲就在水库闸门的控制室，”黑鸦说着意味深长地指向了两人身后不远处，“另外，你看！”

王一跟着黑鸦的手指转过身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三十多人。其中有的人配备专业救生设备，背上背着比煤气罐还大的氧气瓶；有的人白大褂白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怀中抱着心肺复苏仪器或是电击器、导流胃管；有的人身上绑着粗如手指的麻绳，腰间别着钩索……

“若你真的遭遇什么意外，或是潜水三分钟后没有出来换气。其中一些人就会跳下去捞你，捞出来后会有专业的人员帮助你醒来。但凡你眼睛一闭再也睁不开了，你叔我就会亲手送这些人下去陪你，最后叔喝瓶农药跟着你一起上路。”

少年王一满脸震惊，听到这席话后他不由得惊出一头冷汗，“三叔，您确定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嘘！”黑鸦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深呼吸…”

少年王一几乎被吓破了胆，木讷地照做深呼气了起来。

“嘶…呼…嘶…呼…嘶…”

如此反复几次，少年王一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突然，黑鸦伸手一把抓住少年王一的后脖领道：“对！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丢你下去的时候你会呛水了。”

言毕他硬生生将王一提了起来，像是丢小鸡仔般将王一丢尽了冰冷的幽潭之中。

随着“扑通”一声落水之音，那三十余人的专业救生团队拼了命的跑了过来，整齐划一地站到了黑鸦的两边，以确保意外发生可以及时施予救援。

王一将视线从这幅画面之上移开，接下来的事情他已不愿再去看。

当天王一在水库里泡到了太阳落山，最终还是没能把那根针捞出来，最终他失去了所有力气沉入了水底，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岸边，口中一根管子直插进胃里，各种仪器都朝自己身上招呼。他甚至不记得当日自己换过几次气，只记得每次下潜双手拼了命地掏水中的泥沙，把十根手指都抓的血肉模糊，几乎要露出森森白骨。

柏如霜知道此事后心疼到吐血，好几天都吃不下饭。这件事闹得很大，王化年这一众兄弟两天内从五湖四海全部返回了晨曦岛。原因至今不明，王一猜测和自己的母亲有很大的关系。

而主谋老大王化年和老三黑鸦被禁止半年不得与王一接触。

王一恢复之后命人搞来了七十台巨型抽水机，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把水库的水转移到了别处。可他让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出当日被黑鸦丢进去的那根针头。

最终他去找黑鸦质问，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因为当时王一的注意力都在黑鸦身上，压根就没注意到被丢下去的是不是针头，结果后者把针头夹在了指缝中，丢进水里的只是一颗泡腾片。

这玩意儿遇水便化，能找到那才是真的怪了。

梦中的王一自嘲一笑，继而将视线转到了第二幅画面之上。

又是一场痛苦的经历。

第三幅、第四幅、第五幅……

王一此生最不愿意回忆的事情一幕幕在他眼前展现，画面的尽头还有被触手包裹的陈佳歆，数种负面情绪交叠，此刻他几乎要彻底崩溃。

他像是失心疯般跑到一幅画面前，画面中少年王一正在一间满是蚊蝇的旱厕里握着筷子夹苍蝇。

这是朱九给他的考验，说是为了锻炼他的手速，让他将整间旱厕的苍蝇全部用筷子夹死为止。

可这些苍蝇趴伏在污秽之物上，起飞后还有许多将王一的身体当成了落脚点，落在头上的、衣服上的、胳膊上的、脸上的。哪里都有。

被这种绿头苍蝇落在身上，恶心程度可想而知。

远不止如此，污秽之物中还有有多蚕蛹大小的蛆虫畅游其间，眼看着就要破蛹而出化作新的绿头苍蝇。

四面八方更有闻着味飞来的苍蝇，只凭一双筷子，几乎不可能将这些东西全部杀干净。

王一伸手一把将少年时的自己从画面中扯了出来，“啪啪”正反手两巴掌便扇在了年少时期的自己脸上。

少年王一手里拿着筷子，眼中写满了错愕。

王一看到当初的自己如此忍气吞声气就不打一出来，一怒之下又扇了两巴掌，而后掐着对方的脖子用另一只手指着远方的触手团怒道：“王一！你睁开眼看看你学的什么！！！你看看陈大小姐在你的梦里都要受伤害！！废物！跟着你父亲那些兄弟学这么多你都救不了陈大小姐！老老实实做你的拂晓太子爷去吧！”

少年王一错愕的眼中倒映着自己狰狞的表情，尤为可怖。

“你为什么救不了她？人在自己的梦中不是无所不能的吗？你竟然打我？我不就是你吗？你在否定当初的自己吗？”少年王一用稚嫩的声音一连反问。

王一闻言再次一怔，他竟然开始欣赏起年少时期的自己了，尽管这是在梦中。

异变突起。

对面年少的自己阴森的笑了起来，“你这只苍蝇，快老老实实死在我的筷子下吧！”

少年王一突然变成了一头恶鬼，紧接着变大数百倍，握着筷子朝自己夹了过来。

王一此刻并没有惊恐，反倒是发自内心的愤怒。

他咬着牙一拳挥向迎来的筷子，势必要一拳将这梦境打碎。可梦是虚无的，当拳头与筷子相碰之时，筷子连同狰狞的恶鬼一同消失不见了。

王一一拳打空，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他四下望去，只见无数的过往画面如水般消散，继而化成一只只不可名状的怪物走向了远处陈佳歆所在的那团触手。

“一群垃圾，从我的陈大小姐身边滚开！”

梦中王一与现实中的王一齐齐开口。

梦中的王一语气满是怒火，而现实中的王一则是含糊不清地呢喃。

就在这时，卧室里蓦然响起了一阵微弱的手机铃声。

声音传入客厅，传进了梦中王一的耳朵里。

梦中暴怒的王一陷入了短暂地疑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右手就突然被人紧紧地握住了。

温暖而带有无边希望的感觉自其右手手心传向他的心脏，这一刻他似乎获得了掌控梦境的力量。

王一迟疑地转过头去想看一眼抓住自己手的人是谁，却看到了那张无数次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绝美容颜。

是陈佳歆。

“陈大小姐？！”王一不可置信地喊了出声，目光惊疑不定地在触手团与面前佳人之间来回穿梭。

“真笨！我带你出去！”陈佳歆丹唇轻启，语气之中满是怜爱。

与此同时，那团触手变成了吴磊的模样，又一道陈佳歆的身影自吴磊面前出现，抬腿一脚将前者踹飞了出去。

紧接着梦境如蛛网般破碎，王一急忙回过头看向紧握自己右手的陈佳歆，奢求在醒之前最后看一眼对方。

“干嘛？”陈佳歆歪头一笑，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我就在你身边啊！何必贪恋此刻？”

王一春风和煦地笑了，伸出左手欲图去抚摸对方的脸颊。

可是！在这时梦醒了。

他睁开双眼，看向空空如也的右手，总有种怅然若失地感觉。

挣扎着起身，王一揉了揉发痛的额头。继而走向卧室，走向那部正在响铃的手机。

他有预感，这通电话十有八九是陈大小姐打进来的。

王一刚走两步便踩在了睡着时失手掉落在地上的那只玻璃杯上，因为大梦初醒浑浑噩噩，措不及防间他一头栽了下去。

“砰”得一声王一的脸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两行鼻血溢出，渐渐与地上残余的水渍融为一体。

十多秒后王一捂着鼻子将身子撑了起来，卧室的来电也因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但他并没有选择去卫生间清洗血渍，反倒爬起来后的第一时间便拔腿冲进了卧室，唯恐这通电话是因为陈大小姐伤势恶化打给自己寻求帮助的。

当其走到手机前，他的上衣胸前已经被鼻血染成了一片赤红色。

用那只干净的手打开手机一看，未接电话的来电人竟然真的是陈佳歆。这一刻王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情绪紧张鼻血也流得愈发猛烈了。

“今天我鼻子出血，是不是老天爷在让我还昨天欠你的债？”王一单手捂住鼻子，回想起陈佳歆昨日因自己那一摔而血崩的场景，他觉得很有可能。

紧接着他按下回拨键，在几声响铃之后，陈佳歆地声音自手机里面传了出来，“王一？”

“我在，”王一轻笑着回应，任凭鼻血肆意流淌。

他能听出陈佳歆的气息很平稳，料想屁股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今天有事情吗？”

“目前无事，陈大小姐有何吩咐？”

“你不用这么客气啦！我打电话过来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出来陪我玩儿。”

王一闻言一怔，“你不在家吗？”

“吃过中午饭我就出门了，想着买几身衣服，但我注意到旁边新开了一家电玩城，心血来潮想进去看看。”

王一闻言看了下手机右上角的时间：下午13:33。

我这一觉睡了这么久吗？

“陈大小姐，感谢你给我打来的这通电话，不然我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啊？”手机那头的陈佳歆略显迟疑，“是不是因为我吵醒了你让你不高兴了？怪不得感觉你的声音这么虚弱。你接着睡，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些吃的赔罪。”

“不不不不不！陈大小姐，你简直是我的英雄。我刚才在做噩梦，若非你这通电话我就要被怪物吃掉了。”

“呵呵呵…”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银铃般地轻笑，“什么嘛！你吓我一跳。”

“你是要我陪你去电玩城玩儿吗？”

“不过还是要看你的意思啦！”

“没问题，位置在哪？”王一果断答应了下来，这种好事他上赶着还求不来呢！

“在……你可以坐地铁过来，也就五分钟的事儿。”

“我明白了，你先在周围逛一逛，我得打扮一下再去见你。”

“噗！”王一话音刚落，手机那头便传来了一声嗤笑，“好，我等你。”

挂断电话，王一捂着鼻子跑到了卫生间里。

将满脸血渍清洗干净后他将带血的衣服脱下，而后打开淋浴头冲了个澡。

既然要陪自己的大小姐去玩儿，不好好打扮一下怎么能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