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你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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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烨茴说,“都想吃。”
刘炎炎点点头,“那我们就睡觉吧,天亮了一起去买。你别赖床。你睡哪?”
李烨茴指指旁边的床,“这里。”
“那就睡吧。”
李烨茴躺下,望着奶奶出神。像是感知到她的目光,老人的睫毛先是颤抖个几下,眼皮子又掀开了,一对带着笑意的黑眼睛摇向她,“睡吧。”
李烨茴不想睡。她还有好多感激的话没说。她吞吞吐吐了一会,见老人眼皮子又黏上了,便十分郑重地重复了一边,“我爱你。”,也跟着睡去了。
第二天早八点李烨茴才醒来,见奶奶还在睡着,她便溜到楼道,发现一起来的人都走了,昨晚看护整夜的的只有她一个。李烨茴又冲回病房,摇摇奶奶,没反应,测测呼吸,还活着。她终于想起该找医生,便玩命地按床头铃。
医生来了,她问奶奶怎么没醒。医生说刘炎炎病得挺重,预计今天下午才能醒。李烨茴坚持凌晨两点时刘炎炎是醒来过的,可医生也坚持不信,“小姑娘,我在精神科二十五年了,你奶奶高血压厉害,又中了风,没个一两天的醒不来。倒也不是醒不来,就是要说话利索,还得等一段时间。你也别太着急了,这都是正常的康复过程,快不了。待会你家人来了,你就回家休息吧。”
见医生要走,李烨茴揪住人家衣角不放。一旁的男护士急忙扯开她。
李烨茴说,“我昨天晚上还和我奶奶讲话。她说话可好了。”
医生想讽刺她,但又明白不不合适,只得又用更权威的语气重申自己的判断,“我刚刚测了血压、心率,都比较正常。但是说话的话,七天之内是不可能的。其实,要真是向以前那么说话,也难,以后说话也可能带点结巴,但正常交流是能被理解的,只要她记忆力衰退没那么快、大脑衰退没那么快。老人受了不小刺激,而且又是持续好几天。听你爸爸说老人平时就比较压抑,不排除有点抑郁症。所以这些情况加起来,康复需要比较久。”
李烨茴被这接二连三的荒唐消息撞得摸不着头脑。奶奶的温度、语气、甚至吐露的气息中的药味,她都记得很是清楚。若是她这一生鼻子里再进了那味儿,不论何时,都一定是要大哭了。
李烨茴不是很甘心,想去再跟医生狡辩几句,可一不留神,医生就走了。她心里装着秤砣,很是绝望地又做回床边。她摸上奶奶的手,轻轻揪起手背上松垮的皮,“刘炎炎……”,她唤,“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再不起来,紫竹院的点心摊都收了……”。奶奶还睡,她便手上加了劲,“收了也没事,不吃点心也没事。等你醒来咱们去紫竹院逛逛也行……”
奶奶是不可能醒来的了。至少今天不会,明天不会。李烨茴庆幸自己夜半时分说了很多很多的“我爱你。”她隐约觉得,以后奶奶再也听不进任何人的“我爱你”了。
奶奶在医院躺了两周,才彻底醒来。这期间她像个泄气的娃娃,一点点瘦下去,被子里的人形逐渐坍塌。李烨茴恍惚觉得,奶奶的身体逐渐去了床底下的另一个世界。 她有次困得恍惚,还当真掀开被子,发现可不是吗,那原先圆滚滚的胳膊腿如今细成个衣服架子,唯有那袖子口、裤子腿处没被盖住的手脚,还有点正常人的尺寸。
就在奶奶不仅身上那点肉、甚至脸上的颜色也要被这床吸光了时,终于醒了。老人醒来后也不吱声,无神的双眼像是被什么拙劣画家粘上去的。等李烨茴揣着个铁饭盒进来时,她已经看了两小时天花板了。李烨茴欣喜若狂,甚至饭盒都忘了放,就开始舞手舞脚,“奶奶!奶奶!”
刘炎炎不动,眼皮子也不眨,像个没电的机器人。
李烨茴可没把奶奶当玻璃娃娃,直直跑过去就扑在奶奶身上,看老人一动不动,甚至扶着肩膀摇起来,“奶奶!你可算醒来了!”。她狠狠地往老人脸上贴了好几个大嘴巴,“我想死你了!”
护工进来了,把她拉开,“丫头,可不能这么折腾……”,随后,护工看到老人张了眼,简直是被吓得连连后退,“老太太,天啊,醒来了!”
护工忙跑去叫医生,临了还嘱咐李烨茴不要动作粗鲁。因为这护工是李书请的,李烨茴才不想听人家的。她照旧是有多想奶奶,就多热烈地表达。逐渐地,像是被这强加的爱吓到了,奶奶的睁眼瞎好了,甚至还有了力气,把李烨茴给推开了。
李烨茴更是惊喜,恨不得当即抱起奶奶去告知天下。可她刚拽住奶奶的手,护工、医生、两个护士就一股脑地全进了病房。李烨茴躲到一边。这帮大人总对她指手画脚,一会嫌她手重,一会嫌她声大,还总拿权威压她。这下好了,奶奶痊愈了,李烨茴心中也有感激,但这感激绝比不上对这些人的厌烦。她明白,李书必定告诉护工自己是个怪孩子,而那嘴巴大得要吞掉耳朵的护工,必然告诉总爱串病房的护士,是李烨茴谋取了这老人的棺材本,一不小心还顺走了老人的灵魂。李烨茴一看他们就懂,这些人不会喜欢她。
医生对老人说话,没得到什么回应,老人还是电量耗尽的状态。李烨茴禁不住吹嘘,自己的大力拥抱方才唤醒了奶奶。可这坦白依旧遭来了好几对厌恶的目光。她便闭了嘴,心里挺舒服地在走廊逛着。她逛得忘记时间,等爷爷打电话催她回家,她才明白自己差点推开太平间。
李烨茴跑回奶奶身边,看老人眼睛闭上了,但呼吸沉重且均匀。前几夜,把耳朵塞到奶奶嗓子眼都很难听到呼吸,现如今一串串小呼噜都溜达出来了。她握握奶奶的手说再见,竟感受到了回力。她便又加了力道,那双手竟也加了力道。“行啊,老太太,还是那么不吃亏。”,她放下那皱皱巴巴的手,走之前又俯下身对着老人耳边说,“奶奶,我很爱你。真的真的真的,很爱很爱很爱你。”
第三周,奶奶出院了。老人没彻底好,但已然到了现代医疗准许的最大程度的恢复。那些稍微需要点体力的活计,像是打麻将、遛弯、和面、包饺子,老人是此生做不好了。
出院时,是王路路和李书去接的。李烨茴也要去,俩男人不同意。李烨茴看王路路也说不,便没坚持,心中反抗的焰气也压着。奶奶回来后,她想去迎,但俩男人还是不准。他们说她动作太重,会吓到老人。李烨茴下了决心,非要在他们面前和奶奶亲近一下,便再三发誓自己碰奶奶的力气会轻得连蚂蚁都捻不死。人家还是不信,像防疯狗一样防着她。她只能把这口气咽下,想着这俩人走了,奶奶就是她的。可两个大人却叫她到另一个房间,说是要聊聊以后的事。
李烨茴看着他们,心里打鼓,念着绝没好事。她又吃了一惊,岁月竟如此无情,面前的一个是曾经的榜样,一个是亲生的父亲,如今却都成了让自己警惕的人物。
王路路先开的口,态度很好,颇像他对身边的漂亮女人那样,“李烨茴,奶奶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你也知道。情绪会不稳定。你明白吗?”
李烨茴看了眼李书,对方正在看手机。她点点头。
“医生说了,奶奶需要有人一直陪护,二十四小时陪护。至少这一年都是这样。我们决定找个护工住在家里。”
李烨茴又点头。
“那么护工过来,就得住这个房间,所以可能接下来一年你不能住在这里了。”
李烨茴很是真诚地笑了,“我可以打地铺,没事的。而且,李书耳以后应该也不会麻烦奶奶照顾了,对吧?那正好,我又可以和奶奶睡一个床了。”
王路路笑意褪了,他用胳膊肘拱拱李书。李书正局促地摩擦手掌,被点名了,便把生热的掌心在脸上狠命揉搓两下,“李烨茴啊……”
刚听见自己的名字,李烨茴怒火就上来了。当着王路路面,她还是没胆量去放肆,但心里可骂开了。
“李烨茴啊,”,李书一胡噜脸,理直气壮起来,“奶奶病情不稳定。你俩睡一张床,她可能会伤到你。”
“奶奶?”,李烨茴身子瘫下去,学着奶奶方才的颓废模样,“伤害我?不可能。”
“李烨茴啊……”,李书又说了,“奶奶有可能伤害你。你也有可能伤害奶奶。你小时候翻身常常把腿架在奶奶身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原来奶奶还能动弹,现在动弹不了了,再被你压着,熬一晚上,肯定受不了。而且你现在肯定变重了吧。”
李烨茴没被难倒,“那我就打地铺。”
“奶奶打鼾……”
“我听她打鼾十年。要不是你闺女过来抢我床,我还能继续睡那床。”
“你还说梦话,奶奶也受不了。”
“我把嘴巴黏住睡觉你满意了吧。”
见李书被小丫头的话题带着到处跑,场面乱成一团,王路路面露愠色地抢了话头,“李烨茴,现在家里很乱,你不要添乱了。服从大人安排吧。你还小,不知道大人有多少事处理。你帮不上忙,不添乱总行了吧。”
李烨茴脑子空了,像是有闪电从天边霹来。她拿叔叔一向没辙,终于还是点了头。
之后,两个大人在别屋聊天,李烨茴静静地坐在奶奶床边。她打量这间老屋,角角落落都是回忆。那缝纫机,那书架子,那不属于这时代的老沙发。这是她的家呀,是唯一让她有归属感的地方呀。她又望向床上奶奶身边的空位,是她的根呀,她的大部分德智美全都是躺在那床上、听着奶奶的故事习得的呀。可如今,她就要被从这完美契合的地方被连根拔起,就像一颗熟了的青春痘被挤出去。
这样想着,她便想再争取一把,便决定再去谈谈,还下了决心,哪怕王路路语气再硬、目光再严厉,都绝不退让了。她得为奶奶强硬一把呀。于是她又去了,站在门边偷窥别人。她脑子里过着场景:冲出去,说自己不妥协,说这是爷爷奶奶家,说他们没权利。可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动了动嘴,想说,“我不要走!”,却说了,“我不想走……”,还说了,“我真的很喜欢这地方……我的家……归属……”,后面的话乱作一团。连她自己也听乱了,因为她又没抵抗住诱惑,流着眼泪、施舍可怜了。
李书只会玩手机,王路路倒是过来拍拍她,“小孩长大都要离家,没那么多事。”,可却连个笑容也没施舍给她。
这话一出,李烨茴也觉得自己矫情了。她收了计划之外的眼泪,又坐回奶奶身边的椅子。那是她坐着写了十四年作业的老椅子。她让自己再看看这老屋,但这次,心里却想着告别了。
即便不住在西直门了,李烨茴却也是餐餐不落地回家吃饭。是爷爷招呼她去的。老人家在家实在烦闷。
刘炎炎还在牙牙学语的阶段,护工又不大说话,爷爷只能每天在电脑上看看野趣杂文。
护工本来是个很诚恳的大妈,虽说普通话讲不好,但态度却是很诚恳。可再真诚的心也耐不住李文龙的一再折磨:他可是张口闭口都是瞧不起的语气,动不动就丢出一句“这是我家,你没资格”的伤感情的话。久而久之,护工大妈心也凉了,便只顾着带孩子似地教奶奶重新学会生存技能了,至于爷爷,她可是看都不愿意多看,甚至自己不想吃饭时,也不会去做这个家的饭。反正刘炎炎吃的都是各种粉末末冲成的糊糊,不需人操心。
于是,李文龙便拿着饭卡又去学校食堂吃饭了。曾经的老教师问他怎么许久没看见老伴,他便说老伴身子太虚。没人问他怎么老伴都隐匿了,他怎么还满操场地炫耀自己的中场投篮、拿万能饭卡请学生去食堂吃饭。人们更不知道,其实他还会花很多时间上网看文章、如今没人占着电视看女排了,他便又抢回电视研究起投篮。
但终究一个人做事,也没人陪着吵架,李文龙还是寂寞了。在独处时,他发现自己对大孙女很是想念。这丫头从小到大给他带来的麻烦可真是脚豆、手豆加起来都数不清,但那些惹人厌的举动过了数年半载再回想起来,还真的挺逗乐。想起一些恶作剧,他甚至还要笑上很久。李文龙也纳闷,那些明显是善意的、单纯逗大家伙乐的恶作剧,怎么让自己生了那么大的脾气。有次,他眼镜从床缝漏下去,他便费了许多力气去搬床,结果意外看到墙角被画了个绿色小乌龟,旁边蜘蛛爬般写了几个丑字:爷爷是个王八蛋。
李文龙眼镜也忘了取,一屁股坐床上哈哈大笑。他甚至觉得这是孙女的认可。孙女跟他亲,不怕得罪他。那一瞬间他突然伤感了。曾经的生活多好啊。他,喋喋不休的老伴,活蹦乱跳的李烨茴。可如今这家里真正有点朝气的,就只剩下他了。连他,其实体力也不如了从前,投篮投不进,和年轻人比试也看得出别人在让着他。有时候上网看看新闻,一个网页关了,就不知去哪里找回来,只得憋着让人心痒的求知欲,憋得恼火了,就又要发脾气。生老病死的,是人之常情,他向来能接受,而且不带怕的,但现在他老了,心里却长出了点很鲜嫩的组织,那组织对各类情感都很敏感,使得他温柔、善感,虽不至于为曾经的粗暴羞愧,但看到老伴像木头般忍受时间,他也偶尔会掉男儿泪。
李文龙想让李烨茴再搬回来住,便整天整天地呼唤孙女回家吃饭,“快回来啊,我带你去食堂吃饭,吃什么都行。好多菜,好多肉,还有粥啊、饼啊……”
李烨茴当然乐意。就算没人给她饭,她也会天天去看奶奶。甚至有两次,她直接跳过午饭,跑回家看了老人。虽然一下午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老人的体温久久在掌心存着,她就幸福。而那护工,最初对她可是冷淡态度,天知道从李书那里听到什么闲话,可久而久之的,也被李烨茴的一腔赤诚给打动了。儿子没回来几次,孙女倒是赶都赶不走,明眼人都知道哪颗心更真、更滚烫。
终于,李文龙提出让李烨茴搬回去住,“别管什么王路路,什么李书的。他们管不着,这是我家,我同意你住。你住过来,我天天带你吃食堂,他们还有新疆菜……”
李烨茴问母亲意见,王小红让她自己拿主意。可她自己拿了,“我不去。我又不是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王小红又劝她去,“你爷爷毕竟还是爱你的。”
李烨茴不服。她申诉,“爱我?爱我还把我赶出去?”
“不是爷爷赶你出去,是王路路和李书那俩王八蛋赶你出去。”
“爷爷不同意,他们也没辙。”
王小红正蘸着淀粉抓鸡肉,说话也喘着,“我跟你讲,那俩人贼精。他们先让你走,然后跟爷爷说是你自己想走的。”
李烨茴见识过母亲编故事的本事,也母亲总会把编来圆谎的故事当真。她不知这话该不该信,正犹豫着,王小红把一盆子鸡肉抛进炸着葱蒜的油里,刹那间,厨房里过了年,炮声四起。母亲大叫,“你爷爷啊,是个很正直的人。你看李书不给你办户口,他就不待见李书。不像你奶奶,天天给李书钱用!”
王小红简直被腾起的白烟彻底淹没了。
李烨茴不明白母亲为何好坏不分。她也大叫,“爷爷就是暴力狂!我看到他把奶奶捶倒好几次!”
王小红丝毫不吃惊,手头的动作依旧麻利,“夫妻打架,正常。”
“不是打架,是爷爷打奶奶,是单方面进攻,是欺负。特别猛的拳头,直接砸奶奶脸上了。”
“夫妻俩的事,你别管。”,王小红抡起胳膊、把肉一把把铲起、洒下,“打也是因为你奶奶蠢。他俩攒一辈子的钱,奶奶一下全给了骗子,说她她还狡辩,可不是蠢。”
李烨茴感到不可理喻,“奶奶做错事,可以好好跟她说的呀……”
铁铲子在锅边狠命敲了两下,粘着的肉块这才脱落,王小红一手端起半满的锅,一手用铲子把花花绿绿的一切刮进盘子,“你还小,你不懂。他们是夫妻,不需要客气。你奶奶也不好惹,你爷爷要是讲她,她也要骂回去。说难听了,你奶奶就是自作自受,你就别担心她了,好好想想你未来怎么办吧。”
王小红的气又上来了。那盘子被摔在桌上,肉都滑出来几块,“你奶奶现在这样,我也不方便说什么。但是李烨茴,我要明明白白告诉你,”,她站在女儿面前,严厉的目光像要灼穿李烨茴的头盖骨,“她这次干这蠢事啊,真是把你害了!你户口那事,其实也是她动的手脚。是她带着你爹和你后妈去街道办事处开的未婚证明。我以前不说,怕你难过。你现在这么执迷不悟,我只能告诉你。你奶奶她害你两次,就是因为她糊里糊涂,好坏不分,受人指使,跟个搅屎棍一样就想要一团和气。这种人,是看着善良,招人可怜,但是这种善良,我告诉你,李烨茴,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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