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玄冰融泪化锋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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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死寂。虚无。

青瓷瓶的碎片，冰冷而锋利，深深嵌入凌无雪掌心的血肉，如同最残酷的嘲讽。那温润的天青釉色彻底黯淡，瓶身上凋零的合欢花纹路如同被焚尽的枯枝，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守护的终结，一个誓约的彻底断裂。言兮最后那声穿透灵魂的悲鸣——“澈儿——！！！”——仿佛还在枯井底部的绝对黑暗中回荡，带着无尽的不舍、刻骨的痛楚与……最终归于虚无的死寂，狠狠凿穿了她冰封万载的心湖。

空洞。

比这枯井更深、比剥离天道的虚无更彻底的空洞。

她跪在冰冷的淤泥里，左手死死攥着那染血的、布满裂纹的青瓷碎片，指缝间渗出的暗金色血液（蕴含弑神恶念）与瓶底残留的、早已干涸发黑的“死”字血痕混合，带来一种被烧灼般的麻木剧痛。右手无力地垂落，指尖残留着点破“死”字、终结誓约的触感，冰冷彻骨。

目光，失焦地落在身侧。

佛子小小的身体，如同破碎的琉璃娃娃，被那条粗壮恐怖的漆黑根须牢牢钉在污秽的淤泥之中。肩胛处，巨大的创口边缘翻卷，血肉模糊，被暗紫色的腐蚀粘液与冰冷的湮灭死气包裹，正“嗤嗤”作响。心口那点曾坚韧如深埋火种的金红微光，在遭受致命重创与邪力侵蚀后，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火星。他小小的脸青灰一片，空洞的眼眸茫然地“望”着井口那被黑莲彻底吞噬的、永恒的黑暗，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生机，如同断线的风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向那惨白的火焰深渊。

枯禅、慧明、言兮…阿澈…

守护？她守护了什么？

只剩这即将在污秽中熄灭的、最后的微光。

“纯净…佛根…神孽…气息…”黑莲那宏大、冰冷、毫无起伏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被契约反噬阻隔后的、更加冰冷的贪婪与愠怒。那两点惨白的火焰瞳孔，如同深渊熔炉，死死锁定着佛子心口那点微弱的火星，以及凌无雪身上那混乱、虚弱、却依旧残留着神性烙印（阿澈）与弑神恶念的“美味”气息。

钉刺佛子的漆黑根须微微蠕动，暗紫色的邪芒在骨刃边缘流淌，仿佛在品尝着猎物生机流逝的美味，又似在积蓄力量，准备彻底捏碎这最后的顽抗。井壁上，那些被法则裂痕重创、化为黑烟的噬魂魔物残留的怨念，在莲台中心那缓缓旋转的黑暗漩涡吸力下，如同归巢的毒蜂，疯狂地涌入漩涡深处，成为黑莲的养料。更多的、由墨绿与暗紫粘液凝聚的怪物，正从淤泥深处无声无息地爬出，幽绿的鬼火贪婪地注视着垂死的猎物。

窒息般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凌无雪。冰魄剑心那道布满裂痕的时空裂痕，在青瓷瓶碎裂、言兮消散的冲击下，光芒已微弱到如同萤火，再也无力压制识海中那疯狂反扑的弑神恶念洪流。无数终结神性的禁忌法诀、神只陨灭的哀嚎、灰袍癫狂屠神的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疯狂冲击着她濒临溃散的意志。手腕上早已碎裂剥落的同心契位置，传来一阵被强行撕裂般的灼痛，仿佛阿澈那溃散的残魂，也在深渊的彼岸，感受到了这彻底的死寂与…她亲手终结誓约的冰冷。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最后一丝属于“凌无雪”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只剩下被弑神恶念侵蚀的暗金混乱，以及一片死寂的、被绝望冰封的空洞。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掌心中那冰冷的青瓷碎片，看着碎片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双空洞无神的、布满血丝的眼眸。一滴冰冷、浑浊的液体，毫无征兆地，顺着她苍白染血的脸颊滑落。

不是血。

是泪。

一滴冻结了万载岁月，终于在绝望的冰原上，被强行凿开的……泪。

泪珠滚落，砸在掌心紧握的青瓷碎片之上，与那暗金色的血液、干涸发黑的“死”字血痕混合在一起。

就在泪珠触及碎片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悸动，如同沉寂万古的星辰在死亡前最后的闪耀，猛地从青瓷碎片深处爆发出来！

碎片上，那早已凋零枯萎的合欢花纹路，在泪珠、暗金血液与“死”字血痕交融的瞬间，竟如同被注入了最后的生命力，骤然亮起一点微弱的、纯净到极致的冰蓝星芒！星芒之中，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带着言兮最后一丝本源气息的清冷花香，如同跨越了生死的界限，再次弥漫开来！

这缕花香出现的瞬间，凌无雪那死寂空洞的识海，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星辰！冰魄剑心那道即将熄灭的时空裂痕，猛地一震！边缘的冰蓝星屑光芒如同被点燃，瞬间变得明亮、活跃！一股源自言兮本源的、纯净而悲怆的守护意志，混合着那滴玄冰之泪中蕴含的、凌无雪此生唯一一次崩溃流露出的极致痛苦与绝望，化作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清流，狠狠撞向那肆虐的弑神恶念洪流！

嗤——！

如同滚油泼入雪堆！那狂暴的恶念洪流竟被这道融合了至纯守护、极致痛苦与绝望的清流，硬生生地冲开了一道缝隙！凌无雪那被冰封、被侵蚀的意识核心，在这一瞬间，被强行刺醒了一丝！

“呃…”她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冰蓝色的瞳孔猛地聚焦！不再是空洞的死寂，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一种被强行撕裂的剧痛！

她“看”到了！

就在那滴玄冰之泪砸落、青瓷碎片星芒亮起的瞬间，枯井底部那被黑莲吞噬的绝对黑暗之中，一点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湮灭的淡金色光芒，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竟从井壁上一条深邃的、被暗紫粘液腐蚀出的裂缝深处，缓缓飘了出来！

光芒之中，一个蜷缩着、近乎透明、轮廓模糊到几乎无法辨认的淡金色魂影，正痛苦地沉浮着！正是阿澈那在空间乱流中溃散、仅存最后一点核心的神性本源残魂！

此刻，这点残魂似乎被青瓷碎片上爆发的、融合了言兮本源、凌无雪玄冰泪与弑神恶念的奇异波动所吸引，更被佛子那急速流逝、纯净却蕴含神性的生机所刺激，如同迷途的孤舟看到了灯塔（尽管那灯塔的光芒也即将熄灭），正以一种近乎本能的、不顾一切的姿态，朝着被钉在淤泥中、生机如丝的佛子，缓缓飘去！

“神孽…本源…自投罗网…好！”黑莲那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意外的惊喜！莲台中心的黑暗漩涡旋转速度骤然加快！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吸摄之力，瞬间锁定了那点飘来的淡金色残魂！同时，钉刺佛子的那条根须猛地一抖，末端骨刃开合，暗紫邪芒大盛，竟暂时放松了对佛子生机的吞噬，转而分出一股力量，化作无形的囚笼，抓向阿澈那脆弱不堪的残魂！

它要一网打尽！将这溃散的神王本源与纯净佛根，一同吞噬！

“阿澈——！！！”凌无雪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裂！看着那点微弱的光芒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黑莲布下的死亡陷阱，看着佛子心口那点火星在失去根须持续吞噬后依旧微弱得如同幻觉，一种比死亡更冰冷、更绝望的痛苦，混合着被弑神恶念撕裂的剧痛，如同灭世的狂潮，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冰魄剑心那道时空裂痕，在这极致痛苦与守护本能的双重冲击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惨烈的厉芒！裂痕边缘的冰蓝星屑疯狂旋转、燃烧！她不再压制那弑神恶念！反而，将识海中所有的混乱——那被言兮清流暂时冲开的恶念洪流、那冰魄剑心燃烧的寂灭剑意、那滴玄冰之泪中蕴含的极致痛苦与绝望、那青瓷碎片上最后一点言兮本源星芒、以及…此刻目睹阿澈残魂飞蛾扑火、佛子生机将熄所带来的焚心刻骨之痛——尽数强行压缩、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