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逆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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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灰色云层如重镣般压向大地，晨光被碾成细碎的银鳞，徒劳地挣扎着从云隙间漏下，却始终无法照亮湘西老镇的阴霾。井台边的双生子突然止住啼哭，他们藕节似的小拳头攥紧襁褓边缘，清澈的眼睛盯着青石板裂缝，仿佛在凝视着某种肉眼不可见的恐怖。苏怀青的指尖距婴儿细嫩的肌肤仅有半寸，地底却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那声音不是来自天空，而是从地壳深处迸发，像是有一条巨龙在地下咆哮。

“咔嚓 ——” 青石板如蛛网般裂开，赤红泥浆带着灼热的温度喷涌而出，泥浆中裹着未消化的胎衣碎片，泛着令人作呕的青紫色，每一片都粘着细小的指骨或残留的胎发。苏怀青猛地屏住呼吸，腐臭与血腥混合的气息几乎将她呛晕，守祠人残存的槐木枝桠从她袖中探出，原本洁白的花朵瞬间凋零，花瓣坠地时竟渗出血色，在地面拼出 “辰时三刻，地龙翻身” 的谶言，字迹如活物般蠕动，仿佛随时会钻进人的皮肤。

“逆五行的反噬已经开始了……” 苏怀青喃喃自语，声音被地底的震动震得发颤。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祠堂的立柱，抬头看见楹联 “栖云常伴先人魄” 的 “魄” 字正在剥落，露出后面斑驳的青铜罗盘。罗盘指针疯狂旋转，铜锈簌簌掉落，最终 “咔嗒” 一声定在西南巽位，那指针仿佛被磁石吸引，死死指向戏台废墟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

废墟上的镇魂幡残布突然腾起青色火焰，无风自动，火苗卷着灰烬在空中画出诡异的符号。风水师的虚影在火中若隐若现，他的脸溃烂得只剩半张面皮，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骨骼，唇角挂着的黑血滴落在地，竟腐蚀出小小的坑洞：“苏怀青，你以为能靠一介凡躯逆改天命？” 那声音像是用碎玻璃摩擦金属，刺耳而阴森。

她没有回答，只是握紧罗盘冲进废墟。八面残镜如怪兽般立在瓦砾间，镜框上的水袖残布早已僵硬如铁，布料上的牡丹花纹被血渍浸透，呈现出暗褐色的狰狞图案。当她靠近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不再映出她的身影，而是浮现出光绪二十三年的场景 —— 工匠们赤身裸体，在泥水中搬运巨大的青石板，每一块石板下都压着一具婴儿尸体，他们的脐带被整齐地剪断，缠绕在石板边缘。

“九龙衔尸……” 苏怀青倒吸一口冷气。中央铜镜突然炸裂，碎片如利刃般擦过她的脸颊，在地面拼出巽卦符纹。地面塌陷形成深洞，露出排列整齐的陶瓮群，每个瓮口都用苏家族徽的火漆密封，那徽记是一条狰狞的龙，龙嘴大张，仿佛要吞噬所有生灵。

守祠人的声音从槐木枝桠中传来，带着树皮摩擦般的沙哑：“这些瓮里不是金银，是三十年前失踪的戏班婴孩…… 他们的脐带被用来镇煞。” 苏怀青强忍着恶心，挥簪挑破火漆，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果然塞满了脐带，每一根都缠绕着一枚青铜铃铛，铃身上刻着模糊的乳名：“阿满”“冬儿”“穗穗”……

脐带遇风即燃，青色的烟雾中浮现出无数小小的身影，他们没有面孔，只有胸前挂着的铃铛在摇晃。烟雾凝聚成百具无头尸骸，手腕上的青铜命锁发出刺耳的碰撞声，锁链交错成网，将她困在中央。网眼间垂落的红绳突然绷紧，末端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却不是普通的铃声，而是玉娘的泣音：“青儿，阵眼在巽位第三块地砖下……”

苏怀青循声掘地，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和胎衣碎片，终于触到一块冰凉的乌木。她深吸一口气，奋力掀开地砖，一具倒悬的青铜睚眦兽映入眼帘，它的口中衔着半枚玉珏，阴阳鱼纹的裂口处刻着 “慕礼” 二字，玉珏表面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仿佛是刚刚从伤口上取下的。

就在她触到玉珏的瞬间，地脉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戏台四角的残镜同时爆裂，镜片如暴雨般袭来。苏怀青本能地用手臂遮挡，鲜血从手臂上的伤口渗出，滴落在青铜睚眦上。刹那间，光绪二十三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