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锦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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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叶罗丽仙境深处，玫瑰庄园的晨雾尚未散尽。鎏金般的阳光穿透雕花玻璃穹顶，为温室中数千株异色玫瑰披上流动的光纱。焰月仙子赤足踏过星砂铺就的小径，水晶浇壶在她指尖旋转，洒出的不是凡水，而是从银河尽头汲来的星芒。

温室中央的月白石台上，那株被称作\"似绵\"的异种玫瑰正在舒展花瓣。白金色的瓣片薄如蝉翼，边缘流转着珍珠母贝的虹彩，花心处湛蓝的蕊丝如同冻结的海浪，每一根都凝结着细碎的星屑。当焰月轻触花茎时，整株植物便泛起月光般的脉动。

\"贪睡的小家伙。\"仙子用壶嘴轻点花苞，星露坠落的瞬间，玫瑰忽然簌簌颤动。那些看似柔嫩的花瓣突然暴长，白金色潮水般漫过石台，将猝不及防的焰月卷入花心。花蕊深处升起淡蓝光雾，凝结成修长人形——名叫锦琛的少年斜倚在凭空出现的鎏金躺椅上，耳畔还粘着两片未及消散的花瓣。他穿着暗纹绸缎裁成的立领衬衫，衣襟大敞处露出锁骨位置的玫瑰刺青。当那双噙着笑意的丹凤眼望过来时，左眼竟映出花瓣的白金色，右眼沉淀着花蕊的湛蓝。\"三百年来第一个看破我伪装的人。\"少年指尖拈着凭空出现的玫瑰，茎秆上的尖刺却在他手中化作流金，\"要不要做我的共犯？\"

焰月看着藤蔓在他发间编织出的荆棘王冠，忽然想起古精灵典籍里的记载——锦琛，玫瑰庄园真正的主人，因触怒自然之灵被封印在花中。少年此刻低头为她系上腕间突然出现的金色丝带，绸缎上浮现出与他一模一样的玫瑰纹章。温室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花开声，整座庄园的玫瑰都在同时绽放，仿佛在恭迎某个古老契约的重新缔结。

焰月感觉那荆棘王冠在他发间收紧，微妙的刺痛感沿着头皮蔓延，却奇异地不令人感到痛苦。他抬手想触碰那由藤蔓自然编织而成的冠冕，却见腕间不知何时缠绕了一条金色的丝带，在日光下闪烁着流动的光泽。

\"这是...\"

\"契约的证明。\"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焰月猛地转身，温室里本应只有他一人，却不知何时多了位银发少年。他站在一丛盛开的黑玫瑰旁，指尖轻抚花瓣，眼神却落在焰月的手腕上。焰月这才注意到，那少年也有着与丝带上一模一样的玫瑰纹章——烙印在他左侧锁骨的位置，如同活物般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温室外，花开的声音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透过玻璃，焰月看见园中千万朵玫瑰在同一瞬间舒展花瓣，血色与金色交织，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到近乎窒息的香气。那些玫瑰的朝向出奇地一致——全都向着温室，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

\"锦琛？\"焰月不确定地吐出这个名字，舌尖泛起奇异的苦涩，仿佛这个名字本不该被凡人念出，\"玫瑰庄园真正的主人？\"

银发少年——锦琛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无笑意：\"千年过去，竟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他缓步向前，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板便绽开细小的玫瑰花纹，\"不过现在，它属于你了。\"

焰月感觉手腕上的丝带突然收紧，那玫瑰纹章如同烙印般灼热起来。一瞬间，他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古老森林中的誓言、月光下交换的血液、以及...被花瓣层层包裹的沉睡身影。

\"这是什么？\"焰月按住太阳穴，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锦琛已经走到他面前，苍白的手指轻触焰月发间的荆棘王冠：\"记忆。我们的记忆。\"他的指尖滑至焰月下颌，迫使焰月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那眼瞳深处流转着不属于人类的金色光晕，\"自然之灵封印我的那一天，你在场。不可能！\"焰月本能地反驳，\"那至少是一千年前的事！\"

温室内的植物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无风自动。锦琛的银发飞扬，眼中金光大盛：\"契约不会说谎，焰月。你家族世代守护这座庄园，就是为了等待封印解除的这一天。\"他松开手，后退一步，\"现在，我醒了。而代价——\"

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心脏位置炸开，焰月踉跄着扶住身旁的架子。他低头看见自己胸口的衣服正逐渐被血色浸透——不是受伤的鲜血，而是如同玫瑰汁液般艳红的液体，正从皮肤下渗出，形成与锦琛锁骨上一模一样的纹章。

温室外的花开声忽然变成了细碎的私语，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说着焰月听不懂的古老语言。锦琛的神色骤变：\"它们察觉到了。\"

\"谁？\"焰月喘息着问，疼痛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自然之灵。\"锦琛抓住焰月的手腕，金色丝带在他们接触的瞬间发出耀眼的光芒，\"它们不会允许契约继续存在。\"

玻璃突然炸裂，无数藤蔓如毒蛇般窜入温室。焰月被锦琛猛地拉入怀中，感觉到对方冰冷的气息拂过耳畔：\"想活命就别松手。\"

世界在焰月眼前旋转，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整个玫瑰庄园的植物都在疯狂生长、扭曲，而他和锦琛站在漩涡中心，被金色丝带交织出的光茧包裹。荆棘王冠在他发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血色玫瑰，与锦琛锁骨上的纹章共鸣般闪烁。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焰月听见锦琛的低语：\"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为我付出代价了...\"

焰月仙子睁开眼睛时，世界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薄雾中。她试图抬起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柔软的丝绸缠绕着。指尖轻轻拂过丝带表面，感受到细微的魔法波动如同电流般窜过皮肤。

\"醒了？\"那声音像冰锥刺进她的耳膜。焰月猛地转头，锦琛就坐在她身旁的藤椅上，银灰色的长发垂落在刺绣着暗纹的黑色长袍上。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水晶球，球体内流转着猩红色的雾气。

焰月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背后是冰冷的石墙。她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一间圆形的石室，墙壁上爬满发光的藤蔓，天花板中央悬挂着一盏由荆棘编织而成的吊灯，灯芯是一朵燃烧的蓝玫瑰。

\"这是哪里？玫瑰庄园的植物为什么会...\"

\"暴走？\"锦琛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放下水晶球，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扶手，\"因为它们感应到了时空裂隙。就像三百年前那样。\"

焰月感到一阵眩晕。她最后的记忆确实如锦琛所说——整个庄园的植物都在疯狂生长，玫瑰藤蔓穿透玻璃时发出的脆响还回荡在耳畔。但三百年前？那时她甚至还没...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锦琛突然站起身，黑色长袍在身后划出锋利的弧度。他走向石室中央的水池，水面立刻映照出扭曲的画面——燃烧的城堡、碎裂的月亮、以及两个在血泊中相拥的身影。

焰月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画面明明陌生，却让她胸口泛起撕裂般的疼痛。她不由自主地按住心口，发现指尖下的皮肤隐约浮现出金色的纹路。

\"这是...\"

\"契约印记。\"锦琛的声音突然贴近，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后颈，\"上一次时间重置时，你用全部灵力在我身上刻下的枷锁。为了防止我再次...\"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水面映照的画面骤然变成漫天飘落的灰烬。

焰月突然看清了灰烬中那个身影——穿着绯色长裙的自己，正将一柄银匕首刺入胸膛。而跪倒在地的锦琛，眼中流出的不是泪水，而是融化的星砂。

\"不...这不可能...\"焰月剧烈喘息着，那些画面像毒蛇般钻进她的脑海。她分明记得自己是三个月前才被叶罗丽仙境认可的新任花信使，怎么可能参与过三百年前的...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上的荆棘吊灯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蓝玫瑰的火焰暴涨三尺。锦琛猛地将焰月拉进怀里，他锁骨上的纹章迸发出刺目红光，与焰月胸口浮现的金色纹路在空中交织成防护结界。

\"他们找来了。\"锦琛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紧绷，\"听着，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离开这个结界。黑玫瑰骑士团能腐蚀记忆，如果你再次忘记...\"

石墙轰然倒塌。月光如银汞般倾泻而入，照亮了门外密密麻麻的黑色藤蔓——每根藤蔓顶端都盛开着人脸状的花朵，那些扭曲的五官正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焰月感到一阵恶心。但更可怕的是，当那些藤蔓接触到月光时，竟然开始脱落表皮，露出内部翡翠般的骨骼。那些骨骼迅速重组，化作数十个身着黑铠的骑士，他们头盔缝隙中飘出的不是头发，而是扭动的毒蕈。

\"锦琛大人。\"为首的骑士单膝跪地，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时间守护者议会要求您立即归还盗取的记忆水晶。\"

焰月感觉环抱着自己的手臂骤然收紧。锦琛的冷笑声贴着耳廓震动：\"告诉那些老古董，想要水晶，就用解除轮回诅咒的方法来换。\"

骑士们突然集体沉默。下一秒，他们齐齐摘下了头盔——每个头盔下都是锦琛的脸，只是表情各异：愤怒的、悲伤的、疯狂的...最中央的那个骑士脸上甚至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缝中渗出蓝色的汁液。

\"您还不明白吗？\"裂脸骑士的声音突然变成焰月自己的声线，\"每一次轮回都在加深时间悖论。现在整个仙境的植物都开始异变，因为您执意要复活...\"

锦琛突然抬手，一道血色的光刃横扫而过。骑士们瞬间化为灰烬，但那些灰烬在空中重新凝聚，组成了巨大的沙漏形状。沙漏上部的金沙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下漏，而每粒金沙落下时都会发出焰月的惨叫。

\"住手！\"焰月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喊出声。她挣脱锦琛的怀抱，指尖迸发出一簇绯色火焰。火焰触及沙漏的瞬间，整个幻象如玻璃般碎裂。真正的黑玫瑰骑士们发出凄厉的嚎叫，他们的铠甲上蹿出真实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