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流星划过后的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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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说说看,松井太君现在是该往汉口赶,还是得赶紧回上海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那男人一听,瞳孔一下子就收缩了起来。
苏若雪就站在阴影里头呢,手里紧紧捏着一本都泛黄了的《上海工商名录》。
翻到“松井商事”那页的时候啊,她的指节都被压得没了血色。
这名录可是她昨儿夜里在情报科抄来的,还特意拿红笔在“武器走私”这四个字上画了个圈。
“上周三,松井的船在吴淞口沉了。”她说话的声音就像泡在冰水里似的,冷冷的,“船员讲,货舱进水之前,瞧见舱底有带着樱花纹的木箱。”
那男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紧接着就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顾承砚,瞅见他后颈的青筋就跟根绷紧了的弦似的直跳,这可是害怕到了极点才会有的样子。
顾承砚身子往前倾了倾,袖口不小心蹭到了男人胶鞋上的煤渣,就问他:“你知不知道为啥我们还留着你?”说着,他还用手指肚敲了敲对方手腕上的刺青,“你们这种人啊,最看重的可不是自个儿的命,而是那个‘忠’字。”说完还笑了笑,“可松井连自己的货都保不住,拿啥来保住你的‘忠’呢?”
这男人突然哑着嗓子大喊:“你们干脆杀了我吧!”话还没落地呢,苏若雪就把一个搪瓷缸重重地放在他膝盖上了。
缸里泡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着学生装的姑娘站在东京浅草寺前面呢,头发上别着的半朵樱花啊,和男人刺青是同款的。
“这是你妹妹吧?”苏若雪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照片背面的日期,“上个月二十号寄到虹口日侨公寓的,没错吧?”
男人就那么盯着照片,眼泪一下子就砸到缸沿上了。
顾承砚心里明白,时机差不多了。
他一下子抽出阿强腰间别着的匕首,那刀刃在男人的眼前唰地一下划过,就像一道银色的弧线。
他恶狠狠地说:“你给我老实交代,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在帮松井盯着这批设备呢?”
“厨娘!”那个男人突然像发疯了一样大喊起来,“就是食堂的那个王婶!她每天去厂区送午饭的时候,竹篮的夹层里都藏着密信——”他话还没说完呢,苏若雪就立马转身朝着楼梯跑去了。
她手上戴着的银镯子撞在栏杆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就像急雨打在青瓦上一样清脆。
后巷里的露水把裤脚都给弄湿了。
苏若雪悄悄地蹲在柴火堆的后面,眼睛紧紧盯着从厨房侧门走出来的王婶,她手里正提着个竹篮。
那个竹篮苏若雪可太熟悉了。
那上面罩着的蓝布都已经洗得发白了,边缘还缀着一圈红绒球,这竹篮还是顾氏绸庄去年给工人发的节日礼物。
“阿福,你可得留意她的右手。”苏若雪小声地对装扮成菜贩子的护卫队长说,“王婶有风湿,提重东西的时候右手会抖的。”
王婶刚一转过墙角,阿福就故意让自己的菜筐“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哎呀,我的青梗菜啊——”阿福一边弯腰去捡菜,一边就正好撞到了王婶身上。
竹篮飞出去的时候,苏若雪一下子就扑过去接住了。
就在她掀开蓝布罩子的那一刻,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就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她看到包子底下垫着一层油纸,油纸的夹层里,七根引线就像毒蛇吐着的信子一样蜷缩着,旁边还放着一个带齿轮的铜制装置。
“这是定时炸弹。”苏若雪捏起那些引线,手指头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王婶嗷一嗓子就扑了过来,那指甲在她手背上划拉过去,阿福反应快啊,一下子就反手把王婶的手腕给扣住了。
“松井太君可说了,只要把设备给炸了,我儿子就能从宪兵队放出来……”王婶一边哭嚎着,一边那鬓角的白发上还沾着灶灰,“我这就是想救我儿子!”
午后的码头,风里都是焦糊味。
顾承砚站在跳板上,瞅着最后一台织机被吊到货轮上去。
苏若雪走过来的时候,顾承砚正拿手帕给她擦手背上的血道子,这血道子是王婶挣扎的时候抓出来的,细细红红的,就跟小蛇似的。
“咱运走了三十六台织机,两百套模具,还有能做模具的手艺人。”顾承砚说话的声音轻得就跟叹气似的,“这些东西啊,在重庆足够撑起半个纺织厂了。”
“这都比我想的要多了。”苏若雪眼睛望着江面上的货轮,那船旗被风吹得呼啦啦直响,“最起码……”她话突然就停住了。
顾承砚把怀表掏了出来。
下午三点十七分,比预计的装船时间晚了十二分钟——不过也够了。
他把苏若雪的手塞到自己兜里,掌心就贴在她手背上有伤的地方:“接下来,就该是他们打仗的事儿了。”
“顾先生!”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码头栈桥上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护卫队长跑得气喘吁吁的,军帽都歪到后脑勺去了,额头上还沾着草屑。
他一边弯腰咳嗽了两声,一边说道:“城东桥头……”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满是血丝,“小日本的前锋把防线给突破了,都已经进到武昌城里面了!”
这时候,江风裹挟着硝烟猛地吹了过来。
顾承砚看着远处冒起来的黑烟,就听到苏若雪在自己耳边小声地说:“得走了。”顾承砚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一转身,就瞧见货轮的汽笛正呼呼地喷着白烟,那白烟就像一支白色的箭一样,一下子就把头顶上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阴云给刺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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