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雨夜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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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左!” 老周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手臂肌肉瞬间绷紧,猛地拽了他一把!林野只觉身体猛地一晃,天旋地转,脚下的平衡差点被彻底撕碎。下一秒,他已经跌进一条狭窄得几乎只能容身的支管。下方,汩汩的水流声轰然作响,他们如同悬垂于深渊之上的壁虎,身处医院庞大而污秽的污水处理系统之上。一股混合着腐败与铁锈的恶臭瞬间涌来,裹挟着彻骨的湿冷,将两人完全吞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与腐臭中,林野的手指触到了口袋里那个坚硬的凸起——他的U盘。一个疯狂而又带着玉石俱焚决绝的念头,如同黑暗里划过的流星,瞬间灼烧了他的大脑。他毫不犹豫地扯开紧紧裹着的防水袋,不再迟疑,反而用尽了力气,将那小小的U盘狠狠掷了下去!
金属与塑料撞击污水池的脆响,在密闭的管道里骤然炸开,那声音尖锐、清亮,如同惊雷在耳畔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几乎是同时,追兵的脚步声,那原本如同死亡进行曲般的咚咚声,明显地顿了一下,那瞬间微不可察的停歇,却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开了林野心中的死寂。
“你疯了?!” 老周惊愕地回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林野抹了把脸上溅到的污水,眼底却跳动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孙立仁那个老狐狸,永远想不到我们会把证据,藏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下水道里!” 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这或许是唯一能暂时迷惑追兵、为自己争取时间的下策。
暴雨如天河决堤般倾泻而下,当他们终于从医院后墙的排水沟爬出时,浑身早已湿透,冷得牙齿都在打颤。林野踉跄着扑进齐腰深的积水中,伤口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咬着牙,死死攥住拳头,强迫自己继续前行。远处,集团大厦的应急灯在滂沱的雨幕中明明灭灭,像一头在暴雨中垂死挣扎的巨兽,那闪烁的灯光,仿佛是孙立仁罪恶灵魂的投影,让他胸中燃起熊熊的怒火与仇恨。
“去西山隧道!”
老周的声音并非平地而起,而是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带着一种突兀到令人心悸的尖锐,猛地攥住了林野的手臂。那力道,不是寻常的拉扯,而是像一块被岁月打磨得异常粗糙的砂纸,骤然嵌进皮肉,刮擦着神经,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不容置喙的决绝,硬生生将两人扭转方向,朝着那在狂风暴雨中愈发显得狰狞阴沉的铁路线。
风声雨声如同千万头怒兽在咆哮,几乎要将他的声音撕碎、碾灭,可那几近破碎的呼喊,却偏偏像一枚烧得通红、滚烫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砸在林野的耳畔,烫得他头皮发麻,心跳骤停。那声音里,裹挟着一丝几乎被漫长岁月啃噬殆尽、却仍像暗夜里不肯熄灭的星火般固执闪光的旧日情怀,虔诚得近乎一种原始的、近乎迷信的膜拜:“还记得吗?林野!我们当年……用血肉之躯,一锹一镐,亲手挖出来的那个应急避难所……赵老头,就是从那儿……像一头被激怒了、挣脱了炼狱锁链的公牛,咆哮着,硬是从阎王爷眼皮子底下,一步一个血印,一步一个血印地,爬——出——来——的!”
(这里增加了“一步一个血印,一步一个血印地,爬——出——来——的!”的拖长音和重复,更能体现当时情境的艰难和赵老头的顽强,也更能渲染老周回忆时的激动与震撼。)
林野只觉胸口一紧,仿佛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狠狠攥住了心脏,连呼吸都瞬间停滞。西山隧道……这三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插进了他记忆的锁孔,转动开来。那片被无数镐头和铁锹刨挖过的土地,瞬间在他眼前铺展开来——那是他们青春岁月里挥洒过的、滚烫如岩浆般的汗水,是梦想与汗水交织的印记;可同时,那里也烙印着赵老头命运急转直下、坠入深渊的那个残酷起点。
此刻,这名字却不再仅仅是回忆,它像一道微弱却倔强的火苗,猛地刺破了林野心头浓重的迷雾。他怔怔地望着前方被风雨模糊的隧道入口,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脑中炸开——难道,在那吞噬了无数光线、如同巨兽巨口的黑暗隧道深处,真的还潜藏着一线……一线让他们也能绝处逢生的希望?
暴雨如注,将世界洗刷得一片朦胧。铁轨在狂风冷雨的洗礼下,竟透出一种诡异的幽蓝光泽,宛如一条冰冷、通往深渊的通道,吞噬着前方的一切。林野踩着湿滑的枕木奋力奔跑,那条受伤的腿在及踝的积水中拖拽着,留下蜿蜒而殷红的血痕,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钻心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撕裂。但他不敢停,身后汽车引擎的咆哮如同恶兽的怒吼,越来越近。刺破雨幕的探照灯光束疯狂扫射,将他们的影子钉在冰冷的钢轨上,拉长、扭曲,如同濒死挣扎的鬼魅。那光芒灼人,带着死亡的寒意,逼迫着他们亡命奔逃。
“跳!”老周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嘶哑,猛地将他推向路基下方。林野只觉身体一轻,仿佛被抛入无底的深渊,随即是“扑通”一声闷响,他重重摔进冰冷刺骨的泥水中。他在泥泞里翻滚,溅起的泥浆糊了满脸。抬头间,一列货车咆哮着擦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压几乎要将他掀翻。车厢门上那熟悉的集团标志,在雨水中被拉扯变形,狰狞得如同地狱里爬出的鬼脸。那标志,是一个不祥的印记,冰冷地提醒着他们:孙立仁那无处不在的邪恶势力,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上了他们每一个人。
西山隧道的入口,宛如巨兽裂开的巨口,贪婪地吞噬着最后一丝天光,只余下一片深邃、令人心悸的黝黑。老周的手探入怀中,摸索出那块饱经风霜的旧怀表,指尖轻触,表盘里迸发出微弱却倔强的光芒。林野凑近细看,光晕里,表盖内侧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赵叔和老周并肩而立,身后是刚刚落成的隧道,他们脸上洋溢着青春与自豪,仿佛能震碎山峦。背景里,“安全第一”的横幅红得刺眼,像一团未熄的火焰,灼烧着观者的视网膜。这张照片,宛如一把锈迹斑斑却异常坚韧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破了他们心底厚厚的尘封,轰然撞开了那扇紧闭多年、尘封着秘密与伤痛的门。记忆的闸门一旦开启,便如洪水般倾泻——当年,他们怀抱改变命运的炽热梦想,带着一身滚烫的干劲投身铁路建设,谁曾想,这片被他们用血汗浇灌、视为生命的土地,最终竟成了埋葬他们未来的残酷阴谋的起点。
“当年,第一具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老周的声音在隧道入口的黑暗中低沉地回荡,带着风沙侵蚀般的悲凉,又夹杂着火山爆发前般的压抑愤怒,“现在……是时候,让所有被血污掩盖的真相,都重见天日了!”林野只觉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遍四肢百骸,一种沉甸甸、近乎神圣的使命感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明白了,他们不仅仅是在亡命奔逃,更肩负着揭露这黑暗、为那些无声的遇难者讨回公道的沉重责任。这隧道深处,既是过往幽灵的低语,或许,也是他们寻找未来的答案之地。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在隧道里摸索前行。冰冷的积水,不知从何处渗出,顺着他们衣襟往下淌,浸得人浑身发冷。岩壁湿滑,仿佛随时会吞噬他们,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手电筒的光束,像一尾受惊的银鱼,在幽暗的岩缝间惊惶地扫过,忽明忽暗,将周遭的阴影拉得又长又深。就在这时,林野的身子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
光束尽头,一道更深的裂缝深处,嵌着半截铁器。那是一把铁镐,锈迹斑斑,仿佛被岁月和遗忘共同腐蚀。林野屏住呼吸,光束缓缓下移,镐柄上模糊的刻痕逐渐清晰——“西山隧道工程部007”。那熟悉的字迹,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林野耳边!那是赵叔当年失踪的工具!他心头仿佛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瞬间窒息。酸楚、悲愤、怜惜……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仿佛看到赵叔当年在此挥汗如雨、奋力开凿的身影,那是一个男人用生命在黑暗中凿出光明的执着;也瞬间感受到了他遭遇不幸时,那在绝境中迸发的绝望无助,仿佛能听到他无声的呐喊。
“小心!”老周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低喝,铁钳般的手猛地将他拽倒。
林野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大力扯得向前扑倒,耳边随即传来头顶石块崩裂的脆响,清脆得令人心悸。他抬头望去,只见隧道顶部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像一张咧开的巨口,雨水正顺着裂缝急促地、争先恐后地渗入,在探照灯下泛着诡异的黄绿色,如同粘稠的毒液。那景象,宛如末日的预兆,阴冷而压抑,让人从骨髓里泛起一阵阵寒意,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他们炸了排水系统。”老周抹了把糊在脸上的泥水,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刻骨的嘲讽和深沉的无奈,“知道为什么西山隧道总渗水吗?因为当年孙立仁为了那点黑心钱,根本就没做防渗层!”林野的心猛地一缩,一阵刺痛传来,他瞬间明白了赵叔病历上“矽肺三期”的诊断从何而来。那些被精心粉饰的塌方事故,那些被强行掩埋的遇难者,此刻仿佛都在这隧道深处发出了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呐喊。他们为了孙立仁那点蝇头私利,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他们的冤屈,却像这隧道里的积水,一直被无耻地埋没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林野的手像风中的落叶一样颤抖着,他慢慢地从兜里摸出那张已经有些破旧的火车票。车票的表面被雨水浸湿,原本清晰的字迹在水迹的晕染下变得模糊不清。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终点站“新生”这两个字上时,那两个字却像是被鲜血浸染过一般,变得触目惊心,仿佛是在向他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悲惨故事。
这张火车票,曾经是林野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的象征。它代表着一个新的开始,一个逃离过去的机会。然而,如今这张车票却成了他咬紧牙关、支撑下去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它承载着太多的痛苦和无奈,让他无法轻易放下。
林野紧紧地握着那张火车票,仿佛能从上面感受到那些曾经与他一同踏上这段旅程的人们的温度。他们或许都有着各自的梦想和期待,但最终却都被命运无情地抛弃。而他,作为这场悲剧的幸存者,有责任将这被血污掩盖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让那些沉睡的亡魂得以安息,让正义之光照亮这污浊的角落。
“是时候,让这头沉睡的巨兽彻底苏醒了。”林野将那张象征着“新生”却染上血色的火车票,用力塞进了岩缝之中。他猛地转身,看到老周正将一个U盘插进应急通讯台的接口。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彻隧道,红光疯狂闪烁,在那片血红的光影里,他看到老周脖颈处暴起的青筋,那倔强的线条,竟与他当年在病房里,被迫吞下芯片时的自己,一模一样。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个为了正义而前仆后继的身影,他们或许平凡,或许渺小,却都拥有着不畏强权、不惧牺牲的钢铁意志,只因心中那份对公平与良知的坚守。
“告诉全世界!”老周的声音在警报声中,在轰鸣的隧道里,震耳欲聋,带着决绝的呐喊,“西山隧道不是终点,而是起点!”就在暴雨最猛烈的时刻,隧道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仿佛地心深处炸裂。林野被一股强大的气浪掀飞出去,在失去意识前,他看到岩缝中那枚火车票,竟化作一只火蝶,在冲天而起的泥石流中翩然起舞,绚烂得如同希往最后的曙光,照亮了他们这充满荆棘的道路。他终于明白了赵叔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真正的道钉,永远钉在飞驰的列车与深渊之间。在这场与黑暗的生死较量中,他们,就是那道最坚定的道钉,牢牢钉在那里,守护着良知与正义,永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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