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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他总是这样,在该出现时消失,在该消失时出现。

“民女不愿。”

话出口时,堂下一片哗然。

我望着爹娘惊惶的神色,慢慢绽开笑:“但求县太爷做主,让民女自己选婿。”

指尖摩挲着袖中银铃,铃声轻得只有自己听见,像前世他在破庙说“赵某守夜”时,声线里藏着的那丝温柔。

三日后,城门贴出告示:蒲州赵京娘,以七日为期,设擂选婿,凡年满十八、未曾婚配之男子,均可登台。

爹娘跪在佛前哭天抢地,我却在绣绷上描下银铃纹样——这一世,我偏要让这串铃响遍他的江湖,偏要让他的“匡国”玉佩,先拴住我这缕孤魂。

第七日清晨,擂台前人山人海。

我披着他的外袍站在台上,衣摆血渍未掩,倒像是给这桩笑话添了抹血色注脚。

当第十三个人被我用绣绷上的银针刺破袖口时,街角传来马蹄声,熟悉的松烟味混着血腥气涌来。

他挤开人群,额角带伤,显然是从战场赶回。

玄色衣袍染着尘土,唯有腰间玉佩依旧泛着冷光。

我望着他握剑的手,想起前世他替我采野兰花时,掌心被荆棘划破的模样——原来有些伤,注定要在重逢时再疼一遍。

“赵某...赵某来应擂。”

他仰头望着我,银铃在腰间轻响,却独独少了剑穗上那枚。

我指尖抚过袖中藏着的银铃,忽然笑了:“赵公子可曾婚配?”

他喉结滚动,目光落在我衣摆的血渍上:“未曾。”

“好。”

我展开绣绷,上面是未绣完的并蒂莲,花瓣边缘染着朱砂,像极了前世我想绣给他的模样,“那就请公子,先接我三招。”

说罢挥出绣绷,银针对准他眉间——这一针,要刺醒前世荒坟里的孤魂;这一针,要扎破今生他眼底的星光。

他没有躲,银针擦着眉骨划过,在脸上留下血痕。

我望着他眼中翻涌的痛,忽然想起前世井里的水,也是这样刺骨的凉,却凉不透他转身时留下的那道背影。

第二针刺向他心口,却在触及衣料时顿住——那里,分明绣着半朵野兰花,是我前世未绣完的纹样。

“京娘...”他抓住我手腕,指尖的薄茧擦过我掌心的伤,“这一世,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我望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鬓角伤痂未愈,却比荒坟里的骷髅多了滴泪。

银铃在他腰间响得急切,像极了前世我数过的每一声心跳,却原来,这一次,心跳声里有他的回音。

台下突然传来骚动,我看见富户带着媒婆闯进来,手中拿着盖了官印的婚书。

前世的记忆涌上来,我望着他握紧剑柄的手,突然想起他马靴上的陈年血渍——原来有些血,注定要为我而流;有些路,注定要两个人一起走。

“赵公子既是来应擂,便该遵我规矩。”

我挣开他手,将绣绷甩向富户,银针刺破婚书,“第三招,比心。”

他怔住,我却笑着指向自己胸口:“这里,曾为你疼了三十三次,如今要你用三十三年来还。”

他忽然单膝跪地,解下腰间玉佩放在我掌心:“从山神庙初见时,这颗心便已给了你。”

玉佩上“匡国”二字硌着掌心,我忽然想起前世他留书时的字迹,刚硬如刀,却在“后会无期”后,添了滴墨迹——原来有些话,不说出口,却早已刻在骨血里。

富户的骂声混着银铃响成一片,我望着他发间的碎雪,忽然伸手替他别到耳后——这次,指尖没有血污,只有他鬓角的温度。

他愣住,眼中倒映着我带泪的笑,像极了破庙里那夜的月光,终于照进了我荒芜十年的心底。

“好。”

我握住玉佩,任银铃在两人之间摇晃,“那便请赵公子,先陪我去趟县衙,把这桩婚事了了。”

说罢转身下台,衣摆扫过他的剑穗——这次,银铃响得整齐,像两颗终于不再错位的心跳,在人间的风雪里,撞出了第一声共振。

雪还在下,却比前世的冬至暖些。

他牵着马跟在身后,银铃随着马步轻晃,这次我终于敢回头问:“这银铃,可是给我的定情信物?”

他望着我,眼中有细碎的光,像极了山神庙里那盏孤灯,终于照亮了彼此的荒唐。

“是。”

他将银铃摘下来,系在我腕间,“从你在岩洞里抬头望我时,便已是了。”

铃声清脆,惊飞了枝头积雪,我摸着腕间银铃,忽然想起前世荒坟里的草,原来不是无人问津,而是等这一声响,等了一辈子。

县衙的门在雪中推开,我望着堂上的惊堂木,忽然明白,这一世的劫,不再是井里的深渊,而是他眼中的星光。

银铃在腕间响着,像极了前世未说完的话,终于在今生,有了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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