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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御史台已收到二十七封弹劾奏章。\"蒙毅的声音带着颤抖,\"说您私通六国,囤积粮草……\" \"囤积的粮草在陈仓被烧了。\"

我打断他,摸出那枚鼠形玉蝉,\"凶手用的是胡亥公子的信物。\"

扶苏的手指在玉蝉上停顿许久,忽然起身走向后殿,掀开帷幕时,胡亥正倚在榻上,腕间戴着与刺客相同的鼠形玉饰,榻边小几上,摆着半壶乌头碱药酒,旁边压着的,正是赵高的《韩非子》残卷。

\"弟弟,\"扶苏的声音第一次带上冷意,\"这些刺客的信物,为何与你的一模一样?\"

胡亥抬头时,眼中闪过与赵高相同的阴鸷,却很快化作泪水:\"皇兄……是丞相要害我!他在我的药里……\"

话未说完,李由已闯入殿内,捧着从地道里找到的竹简:\"父亲!胡亥公子与赵高的密信,说'借六国之手除扶苏,再诛李斯'!\" 简上的字迹歪斜,却正是胡亥的笔体,\"诛李斯\"三字旁边,画着啃咬玉符的老鼠,与陈仓粮库的壁画如出一辙。

胡亥的泪水突然止住,盯着竹简的眼神像极了上一世在咸阳宫看杀人时的兴奋,忽然冷笑:\"丞相不是喜欢讲鼠的故事吗?如今这天下,不正是个大鼠笼?皇兄做粮仓的鼠,丞相做看仓的猫,而我……\"

他举起鼠形玉饰,\"只能做茅厕里的鼠?\"

喉间涌上腥甜,想起母亲曾说,最可怕的鼠不是吃粟的,而是吃鼠的。

扶苏手中的玉蝉\"当啷\"落地,滚到我脚边,停在烛影里,像极了腰斩台上那只肥硕仓鼠的尸骸。

蒙毅按住剑柄的手在发抖,李由的剑已出鞘三寸,而胡亥的榻下,传来铁器滑动的轻响——那是赵高藏的弩机,上一世曾用来射杀蒙恬。

\"胡亥公子,\"我踏前一步,挡住李由的剑锋,\"陛下遗诏中说,要封你为胶东王,治下有渔盐之利,比茅厕……\"

\"比茅厕的鼠好上千倍?\"胡亥突然尖笑,弩机从榻下射出,弩箭擦着我耳际飞过,钉在殿柱上,箭尾缠着的,正是我被剪下的头发。

李由的剑终于挥出,却被扶苏按住:\"留活口,交廷尉府审讯。\"

胡亥被拖走时,鼠形玉饰掉在我脚边,拾起来时发现背面刻着\"赵\"字——原来他早已认赵高为父。

殿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变成了粟雨,细细的粟米混着雨水,顺着飞檐滴落,在青砖上砸出小小的凹坑,像极了无数双鼠眼在窥伺。

扶苏捡起地上的《韩非子》残卷,忽然问:\"相父当年在郡府茅厕,看见瘦鼠时,可曾想过,这世上还有吃鼠的人?\"

我摸着剑柄上的饕餮纹,想起陈仓粮库的地道,想起赵高靴底的纹饰,终于明白,所谓鼠笼人间,从来不是环境困住了鼠,而是人用权力做了捕鼠夹,无论肥鼠瘦鼠,终究逃不过被人烹食的命运。

粟雨还在落,打湿了案上的遗诏,\"遵奉法制\"四字被雨水晕开,却露出底下始皇帝的暗纹——那是个被铁笼困住的鼠形,与胡亥玉饰上的一模一样。

这一晚,咸阳狱传来消息,胡亥在狱中用鼠形玉饰划破手腕,血书\"鼠笼\"二字,字迹与赵高在宗正府刻的分毫不差。

我站在狱门前,看着狱卒清扫血迹,忽然听见隔壁牢房传来虱子爬动的窸窣声,像极了三十七年前上蔡粮仓里的仓鼠。

原来命运的轮回,早已在每个选择里埋下伏笔,我以为改写了遗诏,就能跳出鼠笼,却不知自己早已是笼中鼠,啃噬着权力的粟米,也被更强大的鼠辈啃噬。

粟雨停时,东方既白。李由送来三川郡的急报,说项梁的军队已打出\"诛李斯,复楚国\"的旗号,而蒙恬的军报则说,匈奴单于在河套捡到刻着\"李斯反\"的木牍,显然是赵高余党所为。

握着两枚不同的急报,忽然明白,这一世的挑战,比上一世更凶险——上一世我是权力的囚徒,这一世,却成了所有鼠辈觊觎的粟米,无论在粮仓还是茅厕,终究逃不过被啃食的宿命。

袖中摸出始皇帝亲赐的玉符,螭纹上还沾着陈仓的血渍,忽然想起扶苏问的\"重戒\"二字。

或许,这一世的使命,不是避开腰斩的刀刃,而是在这鼠笼人间,为后来者焊死权力的铁笼,让每只鼠都知道,粟米虽香,笼门难破,而啃噬同类的鼠,终将困死在自己打造的牢笼里。

晨风吹来,带着陈仓的焦香,那是被烧毁的粟米味。

远处传来钟鼓,是太卜官在为扶苏的登基大典占卜。

看着玉符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忽然轻笑——当年在荀子门下,我总说韩非的\"法、术、势\"少了个\"时\",如今才懂,这\"时\"不是时势,而是时间,是命运给每只鼠的缓刑期。

而我的缓刑,从沙丘之夜开始,到陈仓粟雨,已过了三分之一,剩下的时间,能否让这人间鼠笼,不再有鼠吃鼠的悲剧?

狱卒的脚步声传来,打断思绪。

他手中捧着的,是胡亥的血衣,衣角绣着半只鼠,缺了条腿,像极了当年茅厕里的瘦鼠。

接过血衣时,指尖触到衣内的暗纹,竟是个\"李\"字,被鼠形环绕——原来最危险的陷阱,从来不是赵高的弩机,而是自己对权力的贪念,就像仓鼠贪恋粟米,终究忘了,粮仓的屋顶,随时会漏下致命的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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