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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水倒灌的窒息感还卡在喉管,指尖突然触到粗麻布的经纬——不是刑场的黄沙,是新婚夜的糙棉被。

我猛然睁眼,豆油灯将两个畸形影子投在结霜的窗纸上:左边那个正蜷缩打鼾,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蹭着我冰凉的肘弯;右边那个影子被窗棂割裂成碎片,像极了前世那面碎成十七片的铜镜。

腕间守宫砂的朱砂硌着草席,我摸到袖中藏着的剪刀,刃口还带着前世磨了三更的木屑涩。

更夫敲过四更的梆子声里,武大郎翻了个身,露出半张被炊饼蒸汽熏得通红的脸——这张脸曾在砒霜发作时扭曲如鬼,此刻却挂着憨傻的笑,仿佛梦见明日早市的好生意。

\"小娘子...\"

柴门被风雪撞得轻响,熟悉的淬铁声混着雪粒子扑进寒窑。

我攥紧剪刀的手沁出冷汗,那个在记忆里既滚烫又冰冷的身影正立在月光里,披风上的雪粒落在他赤褐色的刺青上,像虎纹在吞饮碎钻。

\"叔叔...\"脱口而出的称呼带着前世的血锈。

他转身时,佩刀穗子扫过门框的声音,与刑场坠井前他拔刀的清吟重叠。

我看见他眼底闪过惊惶,比前世在西厢房看见我露出守宫砂时更慌乱三分——原来命运的锚点,真的定在了这个我尚未堕落、他尚未退缩的冬夜。

他腰间的虎形玉佩突然硌到我膝头,是比记忆中更清晰的裂痕。

\"嫂嫂怎的坐在地上?\"

他伸手来扶,掌心的老茧擦过我腕间冻疮,那是前世从未有过的触碰。

我仰头望着他喉结滚动的弧度,突然想起刑场最后一刻,他瞳孔里倒映的我坠井时的白发——原来重生不是恩赐,是让我在同一个泥淖里,看着希望与绝望同时发芽。

更漏声突然变调,我惊觉窗纸上的影子正在融化。

武大郎的鼾声渐远,井台的青苔味涌进鼻腔,刑场的黄沙与寒窑的草席在视野里交替重叠。

\"抓住我!\"

我本能地攥紧武松的手腕,指甲掐进他掌纹里的旧疤——那是前世他打虎时留下的,今生却还新鲜如初。

他的手剧烈颤抖,佩刀\"当啷\"坠地,惊飞了梁上寒鸦。

我这才发现,他披风下藏着半块烤焦的炊饼,正是我前世从未注意过的、他偷偷留给我的宵夜。

雪光映着他通红的耳尖,这个在记忆中永远挺直如铁塔的男人,此刻竟像被戳破的灯笼般摇摇欲坠。

\"嫂嫂...你眼里有血。\"

他喉间溢出的低语,比破窑的寒风更冷。

我摸向眼角,触到湿痕——不是今生的泪,是前世坠井时呛进的井水,此刻正顺着时空的裂缝,一滴一滴,将两个世界的潘金莲融成一个。

五更梆子响过,武大郎翻身起床的动静惊碎残影。

我低头看见掌心的剪刀深深扎进草席,刃口对准的,正是前世我数了十九遍的房梁霉斑。

这一次,当武大郎的破棉鞋碾过结霜的砖地,我没有盯着他佝偻的背影发怔,而是望向武松离去时留在雪地上的脚印——那串脚印比记忆中更深,仿佛要在命运的冻土上,踏出一条不归的逆旅。

腊月廿二,我在井台浆洗青布衫时,看见武松蹲在竹篱边磨佩刀。

刀刃与磨刀石的摩擦声,像极了前世我在柴房磨剪刀的深夜。

他忽然抬头,目光扫过我腕间的守宫砂,喉结重重滚动——这个动作,在记忆里本该出现在三日之后的祭灶夜,此刻却提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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