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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卷着沙砾扑来,她颈间胎记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片被揉皱的楚地版图。

我想起她替我修玉时,用的正是父亲制作传国玉玺的金丝线,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在编织一场用真心作饵的局——可为何,我在她眼底看见的不是算计,而是溺水者的绝望?

\"明日随我启程。\"我转身时,听见她在身后低语:\"公子可知,楚地有种蛊,叫'同命'?下蛊者与被蛊者血脉相连,一方死,另一方......\"

她声音渐低,像被风吹散的楚歌,\"公子以为,我为何总在你受伤时心慌?\"

我没有回头,却在袖中握紧她塞来的银钉,司命星纹路间嵌着血垢,边缘刻着极小的字:\"以血饲之,生死与共\"。

那血垢里,有我的,也有她的。

远处传来狼嚎,像极了她昨夜梦中的呜咽——她喊着\"阿爹\",却在我触碰时,将后半句\"别杀他\"咽进喉咙。

而我此刻想喊的\"别离开\",也碎在齿间,成了满口铁锈味。

车队启程时,赵高派来的监军骑着汗血宝马,腰间悬着楚王曾用的错金剑。

楚离歌骑马走在我身侧,披风下露出的剑柄缠着红绳,那是楚地巫祝祈福用的,绳头系着枚铃铛,声音却被北疆的风揉碎,听不出是楚调还是秦歌。

行至函谷关,楚离歌忽然指着关墙上的秦隶:\"公子看,'函谷'二字,楚人读作'含哭'。\"

我顺着她指尖望去,见\"谷\"字的竖画特别长,像道未干的泪痕。

她忽然从袖中取出片桃干,是去年春日我替她晒的,边角还留着她指甲掐出的月牙痕:\"咸阳的桃林,该开花了吧?\"

桃干在她掌心碎成齑粉,像极了我们之间的信任。

我摸向胸前,那里藏着她给的冰蚕膏,盒底的\"郢都尹印\"已被磨得发亮。

忽然想起她说过,楚地有种树叫\"断情\",砍断后会流出红色汁液,如同泣血,而我们此刻,正走在这样的断情路上,每一步都在滴血。

入夜扎营时,我在楚离歌帐外听见她低吟:\"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是《离骚》的句子,却在\"皇考\"处顿住,换成了秦语的\"阿爹\"。

我掀起帐帘,见她对着月光擦拭佩剑,剑身映出她脸上的泪,却在看见我时,迅速用衣袖拭去。

\"明日过了武关,就是楚地旧界。\"她摸着剑鞘上的凤鸟纹,\"公子可知,武关在楚语里叫'亡关'?\"

我握住她握剑的手,触到她无名指根的茧——那是常年拉弓所致,与我握笔的茧遥遥相对。

\"我知道,\"我说,\"但过了亡关,就是咸阳。\"

她忽然笑了,梨涡里盛着泪光:\"咸阳,咸阳,楚人谓之'伤阳'。公子可真是要带我,从亡关走到伤阳啊。\"

我没有说话,只是替她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触到她发间藏着的银簪,簪头\"郢\"字对着咸阳,簪尾\"秦\"字对着楚地,像个永远无法解开的死结。

而我们的血,正顺着\"同命蛊\"的银钉,在彼此血管里流淌,分不清是楚血还是秦血,是恨还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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