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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母亲留给儿臣的。\"子楚握住她的手,指腹擦过她腕间的玉镯,那是我让人仿造赵姬的碎镯打的,\"母亲临入宫前,将它缝在儿臣襁褓里,说待重逢时,便拿这帕子相认。

\" 华阳夫人忽然哭出声,像个迷路多年的孩子。

她抱住子楚,木兰花落在他楚冠上,像撒了把碎雪。

我别过脸,看见窗外的湘竹在风中摇曳,影子投在地上,像极了赵姬舞剑时飘动的衣袂。

\"速遣人迎异人归!\"华阳夫人转身时,发间的木兰花掉在我脚边,\"不,从今日起,他是子楚,是我华阳氏的嫡子!\"

阳泉君在旁咳嗽一声,适时呈上我备好的《质子受难图》。

画中子楚着单衣跪于雪地,怀中抱《楚史》,面上满是泪痕——那泪痕是我用朱砂调的,比血还红。

\"赵人欺他孤弱,竟连炭都不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愤慨,\"公子每日以雪水充饥,却仍不忘抄写《楚辞》,说要等归秦时,亲手念给夫人听。\"

华阳夫人接过画卷,指尖在子楚冻红的面颊处停留许久。

她忽然取过案头的金镶玉簪,别在子楚发间:\"这是楚王送我的及笄礼,今日便传给你。待你父亲即位,我要亲见你戴冠拜祖,昭告天下你是我华阳氏的儿子!\"

子楚叩首谢恩时,我看见那支玉簪在他发间晃出细碎的光,像极了赵姬第一次戴我送的金步摇时的模样。

喉间忽然泛起苦涩,我想起昨夜她在雅阁说的话:\"吕不韦,你这是要把我们都变成戏子吗?\"

走出华阳宫时,子楚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玉簪上的流苏扫过我手背:\"不韦,方才我说的那些......\"

\"公子演技精湛。\"我打断他,抽回手,触到袖中赵姬的梅香帕,\"若不是知道真相,连我都要信了。\"

他望着宫墙上的积雪,良久方道:\"你说,若母亲泉下有知,会原谅我吗?\"

我望着他眉间紧蹙的川字纹,忽然想起邯郸酒肆里那个抱着《商君书》发抖的少年:\"公子该想的,是如何让华阳夫人相信,你比任何嫡子都更需要她。\"

子楚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是啊,需要她,利用她,就像你需要我,利用我一样。\"

他转身时,楚服下摆扫过满地木兰花,\"不韦,你说我们这样的人,死后会下地狱吗?\"

我望着他的背影,想起华阳夫人案头那朵干枯的木兰,想起赵姬眼中的泪光,想起邯郸寒窑里那本被雪水洇湿的《商君书》。

喉间忽然腥甜,却笑着跟上他的脚步:\"公子,地狱太冷,我们要去的,是云端。\"

春风卷起柳绵,扑在脸上痒得难受。

我摸出袖中的梅香帕,轻轻擦去子楚眼角残留的泪痕——那泪痕是用朱砂调的,洗不掉,却也干不了,像极了我们心里的血痂。

华阳宫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我听见锦瑟重新响起的声音,这次弹的是《采菱》,曲调欢快明媚,却掩不住弦线里的颤抖。

子楚忽然伸手按住我肩膀,力道大得惊人:\"不韦,等我登上王位,你说赵姬她......\"

\"王后娘娘会是秦国最尊贵的女子。\"我打断他,目光落在他发间的玉簪上,\"就像你会是最贤明的秦王,而我......\"

\"而你会是最权倾朝野的相邦。\"他替我说完,嘴角勾起一抹笑,却不达眼底,\"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吗?\"

我望着咸阳城漫天的柳绵,忽然想起赵姬在邯郸说的话:\"吕不韦,你看这柳絮,看似自由,实则被风摆弄。\"

那时她靠在我肩头,指尖拨弄着我的琴弦,而如今,我们都成了被风摆弄的柳絮,再也回不到当初的雅阁。

\"是啊,各取所需。\"我轻声道,任由柳绵落在唇齿间,苦涩难咽,\"只是这'需'字,终究是要拿人心来换的。\"

子楚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拂去我肩头的柳绵。

他的指尖触到我衣领时,我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木兰香——那是华阳夫人身上的味道,此刻却沾在了他身上,像道永远洗不掉的印记。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惊起檐下寒雀。

我望着华阳宫的飞檐,忽然觉得那翘起的檐角像把刀,直直插入天际,而我们,不过是刀下的蝼蚁,拼命攀爬,却始终逃不过被切割的命运。

罢了,我在心中叹息,摸出腰间的碎玉珏,触到那熟悉的纹路。

赵姬,待这一切结束,或许我们都能解脱了

——只是不知道,那时的你我,是否还能记得,当年邯郸雪夜,那抹在雪中弹琴的紫衣身影,和那颗未被权谋染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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