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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嗷嗷嗷——!!!”

那非人的惨嚎拖着长长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尾音,裹挟着浓重的湿腐腥风,猛地向后退去!堵在门口的庞大阴影疯狂扭曲蠕动,断掉的半截触须像条离水的巨蟒在泥地里疯狂拍打,甩出粘稠腥臭的黑浆!

“哐当!”腐朽的院墙被那东西庞大的身躯撞得簌簌掉土,整个地面都在震颤!

死里逃生的巨大冲击还没过去,身上猛地一沉!

江屿那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身体,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死亡气息,轰然砸落在我身上!像座倾倒的血肉之山,压得我眼前一黑,胸口憋闷得几乎炸开!

“呃……”剧痛和窒息感瞬间淹没了蚀骨之毒带来的冰冷麻木。后背的骨头像是被碾碎重组了一遍,喉咙里全是翻涌的血腥气。视线里一片旋转的黑暗,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江屿那沉重得如同破风箱、却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喘息,断断续续地喷在我颈侧。

冷。刺骨的冷。他身上渗出的血水混着冰冷的泥浆,迅速浸透了我的衣服,冻得我牙齿格格打颤。更冷的是手腕上那个鬼画符似的黑烙印,此刻像个贪婪的漩涡,疯狂吸扯着从我掌心伤口倒灌进来的蚀骨之毒和那股属于青铜门的混乱力量!冰与火在血脉里疯狂对冲、撕扯!无数混乱暴戾的嘶吼和毁灭的幻象在脑子里炸开,像有千万根烧红的针在搅动脑浆!

“……晚……”一个极其微弱、破碎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气流声,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贴着我耳朵响起。

是江屿!

我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意识被这声呼唤硬生生拽回一丝!强忍着天旋地转的眩晕和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艰难地转动眼珠。

他惨白的脸近在咫尺,沾满了黑红的血污和泥浆,几乎辨不出五官。那双曾布满暴戾和痛苦的眼睛,此刻无力地半阖着,瞳孔涣散,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如同即将熄灭的油灯,死死地、执着地映着我同样狼狈不堪的脸。他的嘴唇翕动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血沫。

“……出……去……就……扯……证……”那破碎的气流声,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烧红的炭火里滚出来,带着一种被碾碎般的痛楚,却又透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不顾一切的执拗。

扯证……结婚证?

都什么时候了!命都快没了!这闷葫芦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难以言喻的心酸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烫得厉害。这算什么?临死前的交代?还是……他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抓住的念想?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移向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那根沾满血污、冰冷麻木的手指根部,硌着一个冰冷、坚硬、带着粗粝棱角的东西。

是他刚才,用那只沾满血污、几乎抬不起来的手,在我意识涣散边缘,极其艰难地、笨拙地套上去的。

一个“戒指”。

用彼此伤口上凝结的血痂、冰冷的泥块,还有一点点从他伤口边缘抠下来的、闪着微弱暗金色光泽的鳞片碎屑,强行捏合在一起的东西。歪歪扭扭,粗糙得像小孩子过家家的泥巴玩具。上面还沾着温热的、属于他的血,和我掌心伤口渗出的、带着青灰色的污血。

冰冷,硌人,带着死亡和污秽的气息。

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我的心尖上。

“扯……你个头……”我喉咙里堵得难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想骂他,眼泪却先一步汹涌而出,混着脸上的血污和泥浆滚落,砸在他冰冷汗湿的额头上,“你……你给我撑住了……听见没……要扯……也是你自己去扯……”

他涣散的瞳孔似乎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眼皮沉重地合上,只剩下睫毛在痛苦地颤动。那只刚刚给我套上“戒指”、此刻无力垂落在我身侧的手,指尖极其微弱地、痉挛般地蜷缩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晚晚!晚晚!江屿!”张嫂带着哭腔的嘶喊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抱着娃儿,跌跌撞撞地从黑洞洞的里屋冲了出来,看到门口那怪物消失后留下的一片狼藉和满地腥臭的黑浆,又看到我和江屿叠在一起、浑身是血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软,抱着娃儿直接瘫坐在泥水里。

“他……他们……”张嫂的声音抖得不成调,眼泪哗哗往下掉。

“没……没死……”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拼尽全身力气想把压在身上如同死尸般的江屿推开一点。稍微一动,牵扯到胸口被撞伤的地方,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左手那蚀骨之毒的冰冷麻木感,顺着胳膊肘往上蔓延,半边身子都像泡在冰水里。

“帮……帮我……”我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

张嫂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把怀里呜咽的娃儿小心地放在旁边还算干净的地面上,扑过来帮我。两个人连拖带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昏迷不醒、死沉死沉的江屿从我身上挪开,让他平躺在冰冷的泥地上。

就这一番折腾,我眼前金星乱冒,肺里火烧火燎,几乎要背过气去。左臂的冰冷麻木感更重了,手指头几乎没了知觉,手腕上那个黑烙印像个冰坨子,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顾不上自己。我连滚带爬地扑到江屿身边。

他平躺着,赤裸的上身惨不忍睹。胸口那个被我按过的伤口,皮肉翻卷得像个烂桃子,黑红的血混着墨色的污秽还在极其缓慢地往外渗。最骇人的是左肩胛骨下方,被那怪物触须刺穿的地方!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边缘的皮肉被撕裂翻开,露出了森然的白骨茬!暗红的血如同小溪般汩汩往外冒,浸透了身下的泥地!这出血量……要命!

“药!布!快!”我冲着张嫂嘶喊,声音劈了叉。脑子嗡嗡响,蚀骨之毒带来的混乱意念碎片还在冲击着,眼前江屿惨烈的伤口都出现了重影。

张嫂连滚带爬地翻出王婆子药箱里所有能用的东西——脏兮兮的布条,黑乎乎的药粉,还有半坛子浑浊的烧酒。

我抓起那坛子烧酒,拔开塞子,浓烈的酒气冲得人鼻子发酸。看着江屿肩膀上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心一横,牙一咬,对着伤口就狠狠浇了下去!

“嗤啦——!”酒水接触到翻卷的皮肉和裸露的骨茬,瞬间腾起一股带着血腥气的白烟!

“呃啊——!!!”昏迷中的江屿身体猛地一弓!如同被扔进滚油里的活鱼,爆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整个人剧烈地抽搐、挣扎起来!力气大得惊人,差点把按住他腿的张嫂掀飞!

“按住!死也要按住!”我眼睛赤红,吼得嗓子都哑了,整个人扑上去死死压住他疯狂扭动的上半身!烧酒带来的剧痛是必须的!不消毒,这伤口沾了那鬼东西的粘液,铁定烂透!

江屿在剧痛中疯狂地挣扎,布满血污的脸扭曲变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嘶鸣。他那只完好的手胡乱地抓挠着,指甲在冰冷的泥地上抠出深深的沟壑。好几次,那挥舞的手臂差点砸到我的头。

终于,那阵撕心裂肺的挣扎慢慢平息下来。他瘫软下去,只剩下破碎的喘息和身体无意识的抽搐。伤口被烧酒冲洗过,翻卷的皮肉边缘泛着惨白,血水混合着酒液和污秽流淌,看着更加瘆人,但那股浓烈的腥臭味淡了些。

我抓起大把黑乎乎的药粉,像不要钱似的,厚厚地糊在那个恐怖的窟窿上,又用能找到的最宽的布条,使出吃奶的力气,一圈一圈死死缠紧他整个肩膀和胸膛,试图压住那致命的出血口。

布条很快被涌出的血浸透,变成暗红色。我又缠一层,再缠一层……直到那布条硬邦邦地绷在他身上,像个简陋的、染血的盔甲。

做完这一切,我整个人都虚脱了,瘫坐在冰冷的泥水里,靠着墙大口喘气,肺里像拉风箱。汗水混合着血水泥浆,糊了一脸,视线模糊。左手那蚀骨之毒的冰冷麻木感已经蔓延到了肩头,半边身子都像不是自己的,沉重僵硬。手腕上的黑烙印散发着丝丝寒气。

张嫂也累瘫了,坐在地上,搂着又昏睡过去的娃儿,无声地掉眼泪。堂屋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江屿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还有我粗重的喘息。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上了心头。血暂时是压住了,可这么重的伤,这么冷的天气,缺医少药……还有我身上这要命的蚀骨之毒……我们能熬过今晚吗?

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回左手无名指上。

那个粗糙冰冷的“血痂戒指”硌在指根,沾满了血污,丑陋不堪。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一点点嵌在血泥里的暗金色鳞片碎屑,却像黑夜里的碎钻,散发着微弱却固执的光芒。

“扯证……”江屿那破碎的、带着血沫子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一股混杂着心酸、荒谬和破釜沉舟的蛮力,猛地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想得美!想扯证,你得先给老娘活下来!

我咬着牙,撑着冰冷的土墙,硬是把自己从地上拽了起来。半边身子麻得没知觉,走路都打晃。我踉跄着走到王婆子的药箱旁,在里面一阵翻找。瓶瓶罐罐叮当作响,最终,我翻出几个脏兮兮的粗瓷瓶,里面是王婆子以前熬的、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气味刺鼻的草药汁子。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抓起一瓶,拔开塞子,仰头就往嘴里灌!又苦又涩又腥的液体冲进喉咙,激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全吐出来!强忍着恶心咽下去,一股灼热感顺着食道烧了下去,暂时压下了蚀骨之毒带来的部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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