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数据深渊里的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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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是纸张被缓慢撕开的、令人牙酸的“嗤啦——嗤啦——”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残忍的韵律感。

一下，两下，三下……

沈微再也无法伪装下去。她猛地睁开眼，撑起身体。

昏黄的光线下，陆凛背对着她，高大的身影在墙上投下浓重而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微微垂着头，动作优雅却冰冷，正慢条斯理地将一沓打印着清晰路线图的A4纸，撕成一条条、一片片，如同在撕碎某种无用的垃圾。那纸上，分明标注着她今晚潜入陆氏总部的每一条路径、每一个时间节点！甚至包括她为了甩开追兵，在两条后巷之间临时选择的、连她自己都记不太清的迂回路线！

碎纸片如同苍白的蝴蝶，无声地飘落在光可鉴人的玻璃茶几上，也飘落在沈微骤然冻结的心上。寒意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

陆凛终于停下了撕扯的动作。他没有回头，只是随手将最后一点纸屑丢开，然后，用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刻意的动作，解开了自己昂贵西装外套的纽扣，将外套随意地脱下，搭在旁边的单人沙发扶手上。

他里面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色衬衫，更衬得他肩背宽阔，线条冷硬。他这才缓缓转过身，面向沈微。

卧室里暖黄的光线似乎刻意避开了他。他大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在暗夜里锁定猎物的猛兽之瞳，里面翻涌着沈微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冰冷怒意，以及一种被深深刺伤后的阴郁风暴。

“还没睡？”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粗粝的砂纸刮过金属表面，打破了死寂，却带来了更深的恐惧。“还是说，在等你的‘战果’？”

沈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急促而微弱的喘息。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

陆凛一步步走近床边。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厚厚的手工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却像踩在沈微的心尖上。每一步，都让那无形的压力成倍增加。他停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阴影彻底将她笼罩。

“《曙光纪事》的主编林哲，现在大概正在警局里，思考人生。”他语调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媒体，连同他背后的靠山‘晨光控股’，现在都姓陆了。那份你拼了命送出去的‘铁证’……”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留情的嘲讽，“连同他服务器里所有的备份，大概已经化成灰烬，或者变成了某个垃圾处理厂里的废铁渣。”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微的耳朵里。

“至于你……”陆凛微微倾身，一只手撑在沈微身侧的床垫上，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窒息。他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却字字如刀：“你猜，星海资本那位被你当枪使了的张总，现在最恨的是谁？是我这个他撼动不了的对手，还是……你这个亲手递给他‘罪证’，把他推上风口浪尖，害他股价崩盘、身败名裂的‘告密者’？”

沈微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她想后退，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压迫，但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床上，动弹不得。星海张总……那张总是以睚眦必报、手段狠辣着称！

“沈微，”陆凛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刮过她每一寸裸露的皮肤，“我替你收场了。这一次。”

他直起身，阴影稍微退开些许，但那冰冷的目光依旧牢牢锁着她，带着一种审视待宰羔羊般的残忍。

“但记住，只有这一次。”他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宣告，每一个音节都敲在沈微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自作聪明，把爪子伸向不该伸的地方……”

陆凛微微停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起浓稠的、毫不掩饰的杀意，冰冷刺骨。

“……猎物，就轮到你了。”

“轰——！”

最后的宣判如同惊雷在沈微脑中炸开！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被瞬间抽干。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床沿，颓然滑倒在地毯上。昂贵的丝绒睡袍凌乱地散开，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微微颤抖着。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自以为隐秘的行动，自以为能撼动巨鳄的微弱反击，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被全程监控、徒劳挣扎的滑稽戏。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她瘫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却感觉身下是万丈冰窟。

然而，就在她视线涣散、意识模糊的瞬间，眼角余光掠过陆凛垂在身侧的手——

那只骨节分明、刚刚撕碎了她所有挣扎证据的手，指关节处，赫然残留着几点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新鲜血迹！

那刺目的红，如同黑暗中骤然点燃的鬼火，瞬间灼痛了沈微的眼！不是她的血……那会是谁的？星海张总？林哲？还是……今晚那些追捕她的安保人员？又或者……是更可怕的存在？

一股比刚才更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绝望的冰层，直抵灵魂深处！陆凛的西装下摆，似乎也沾染着更深沉、不易察觉的暗色污迹……

卧室里的死寂被沈微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打破。她瘫坐在地，瞳孔因惊骇而剧烈收缩，死死盯着陆凛指关节和西装下摆那几点刺目的暗红。

陆凛顺着她的目光，缓缓垂下眼帘。他抬起那只沾染血迹的手，指腹随意地、近乎漠然地捻过指关节上粘稠的液体，动作带着一种事后的余裕，仿佛那只是不小心蹭上的颜料。昏黄的灯光下，那抹暗红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他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没有解释，没有掩饰，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也无。那绝对的平静，比任何暴怒的嘶吼都更令人胆寒。仿佛碾碎几条碍事的蝼蚁，溅上几点尘埃般的血污，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沈微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喉咙，几乎窒息。她甚至不敢去想那血的主人是谁——是星海那个睚眦必报的张总？是《曙光纪事》被逼入绝境的主编林哲？还是……今晚在陆氏总部地下通道里，那些紧追不舍的安保人员？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陆凛放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口袋里，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嗡嗡声在寂静里异常清晰。

陆凛瞥了一眼震动传来的方向，并未立刻去接。他收回捻过血迹的手指，目光重新落在瘫软在地的沈微身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审视完所有物的冰冷评估。

“待在这里。”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低沉平稳，却比刚才的威胁更不容置疑。不是商量，是命令。

说完，他不再看沈微一眼，转身走向沙发，拿起那件沾着血渍和尘埃的昂贵外套，动作利落地重新披上，将那些刺目的痕迹和所有惊心动魄的夜晚秘密，一同掩盖在挺括的西装之下。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瞬间照亮了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径直朝卧室门口走去，步伐沉稳依旧。

“是我。”陆凛的声音隔着几步传来，压得很低，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沈微捕捉到了几个冰冷的词语碎片，“…处理干净…痕迹…老地方…”

通话极其简短。他拉开厚重的卧室门，没有丝毫停顿，身影迅速融入门外走廊更深的黑暗里，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咔哒。”

门被轻轻带上，落锁的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巨大的主卧瞬间只剩下沈微一人。温暖的香薰灯依旧散发着甜腻的气息，身下的地毯柔软得如同云朵，可这一切都成了最尖锐的讽刺。她依旧维持着瘫坐的姿势，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床沿，仿佛那是唯一的支撑点。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那若有若无的、被刻意掩盖的铁锈般的血腥味。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的嗅觉记忆，深深烙印在她的感官里。

陆凛最后的话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猎物，就轮到你了。”

指关节上那抹刺目的暗红，西装下摆的深色污迹，电话里冰冷的“处理干净”……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神经上。

她以为自己撕开了他伪装的冰山一角，却绝望地发现，那冰山下涌动的，是足以吞噬一切、染满鲜血的无尽深渊。

沈微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将喉咙里涌上的恐惧呜咽强行堵了回去。身体蜷缩得更紧，像寒风中一片瑟瑟发抖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