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雾锁寒江与火蛇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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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红那声变了调的惊叫，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船上每个人紧绷的神经。所有目光瞬间被钉死在河岸上游——那条在浓重夜色中急速蔓延的火蛇，带着毁灭一切的凶戾气息，正撕裂黑暗，朝着他们顺流而下的方向疯狂噬咬而来！

火光跳跃，映照着岸边影影绰绰、如同鬼魅般疾驰的黑影。夜风撕扯着模糊的呼喝声和密集如雨点般的马蹄声，虽因距离尚远而显得破碎，但那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和捕猎者的兴奋，却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冻结了乌篷船上本就稀薄的空气！

“是…是宫里的骑兵！还有步卒！”柳青的声音干涩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他们…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追出来了？！萧大哥他…”后面的话被他死死咬碎在牙关里，那未曾出口的绝望，比冰冷的河水更刺骨——萧剑舍命断后，竟未能阻挡这些追兵多久？还是…他们根本就是分兵两路，一路入水，一路沿岸围捕？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死亡的罗网，早已在她们逃离宫墙的那一刻，便已悄然张开！

刚刚才因小燕子伤势暂稳而松动的弦，瞬间绷紧至极限，发出濒临断裂的呻吟！船上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连那弥漫的凝霜剑气余寒似乎都被这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所覆盖。金锁抱着小燕子的手猛地收紧，牙齿咯咯作响，眼中只剩下那片越逼越近的恐怖火光。柳红脸色惨白如鬼，肩头的剧痛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脏被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的窒息感，她死死盯着那火蛇，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含香美丽的脸上血色尽褪，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维娜的手臂，那双盛满忧虑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对绝对暴力的恐惧。

绝望，如同河面上弥漫的浓雾，沉甸甸地笼罩下来，几乎要将这艘小小的孤舟彻底压垮、吞噬！

“熄灯！快熄灯！”柳青是唯一还能在瞬间做出反应的人。他双目赤红，几乎是从喉咙深处迸发出低吼，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扭曲变形！他猛地扑向船头那盏在浓雾中如同靶标般显眼的油灯，粗暴地一把扯下灯罩，滚烫的灯油溅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用尽全力将灯芯摁灭！

“嗤——”

最后一点昏黄的光明瞬间熄灭。黑暗，如同巨大的墨兽，贪婪地扑了上来，将整艘乌篷船彻底吞噬。只有远处那急速逼近的火光，在浓雾的折射下，投来一片片不祥的、跳跃的暗红色光影，映在每个人惨白而惊恐的脸上。

“趴下！都趴下！别出声！”柳青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沙哑，他第一个伏倒在冰冷的船板上。紫薇几乎是本能地扑倒在昏迷的小燕子身上，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遮挡住她。金锁、柳红、含香和两个侍女也立刻伏低身体，紧紧贴着湿漉漉的船板，连呼吸都死死屏住，仿佛只要发出一点微小的声响，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世界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黑暗。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密集的战鼓，在每个人的耳膜里轰鸣！冰冷的河水拍打着船身，发出单调而催命的“哗哗”声。远处，那条火蛇移动的速度快得惊人！马蹄声、脚步声、金属甲胄摩擦的铿锵声越来越清晰，如同死神的鼓点，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搜！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水道出口附近，所有船只，芦苇荡，一处都不能放过！”一个粗粝凶悍的吼声穿透雾气，如同秃鹫的嘶鸣，清晰地传了过来！是追兵的头目！

“汪！汪汪汪——！”紧接着，几声凶狠尖锐的犬吠猛地炸响！在这死寂的河面上，这声音如同地狱恶犬的咆哮，带着追踪猎物的兴奋，让人头皮瞬间炸裂！

猎犬！他们竟然带了猎犬！

伏在船板上的紫薇，浑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猎犬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们身上残留的气味、血腥味，在那些畜生的鼻子里，就是最清晰的指引！在这开阔的河面上，一艘顺流而下的乌篷船，根本无处遁形！刚刚升起的、借着浓雾和黑暗躲藏的渺茫希望，瞬间被这凶残的犬吠撕得粉碎！

柳青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只剩下孤狼般的绝望和疯狂！他死死攥住船舷，指甲几乎要抠进木头里！柳红伏在船板上，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深深的无力——萧大哥用命换来的机会，难道就要这样断送了吗？

金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紧紧搂着小燕子，等待着那必然降临的毁灭时刻。

含香脸色煞白，纤细的手指死死抓住船板缝隙，指节泛白。她猛地看向身边的维娜和吉娜，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两个侍女脸色同样惨白，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绝，她们的手，悄然摸向了腰间隐藏的、属于回疆的弯刀短刃。公主若遭不测，她们唯有以死相随！

火蛇越来越近！那跳动的光芒已经能清晰地照亮岸边奔跑的人影轮廓，甚至能看到骑兵手中高举的火把和雪亮的刀锋！猎犬的狂吠声更加密集、兴奋，仿佛已经锁定了目标！马蹄踏在河岸泥地上的声音如同闷雷滚动，震得船板都在微微颤动！

“那边！河上有动静！”一个眼尖的追兵突然指着乌篷船的方向厉声高喊！

“放箭！先放箭！”那头目凶戾的咆哮声立刻响起！

“嗖嗖嗖——！”

尖锐的破空声瞬间撕裂空气！密集的箭矢如同索命的毒蝗，从岸边火光处激射而出！它们穿透浓雾，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扎向乌篷船所在的河面！

“噗噗噗！”

大部分箭矢落入水中，激起密集的水花。但仍有几支力道强劲的箭矢，狠狠钉在了乌篷船的船篷和船尾的木板上！木屑飞溅！其中一支箭矢几乎是擦着柳青的头顶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另一支则“夺”的一声，深深嵌入紫薇头顶不到半尺的船篷支柱上，箭尾兀自嗡嗡颤抖！

死亡的锋刃，冰冷地擦过了脖颈！

“划！快划！往下游！往河心！”柳青目眦欲裂，再也顾不得隐蔽，嘶声咆哮！他知道，被发现了！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冲进河心更深、水流更急的地方，赌一把那些追兵不敢轻易下水，赌那些箭矢在更远的距离失去准头！他抓起船桨，用尽全身力气，疯了一般地划动！船身猛地一歪，加速朝着河心冲去！

金锁和维娜、吉娜也挣扎着爬起来，抓起船舱里备用的木桨，拼命地帮着划水！乌篷船在冰冷湍急的河水中剧烈颠簸，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片枯叶！

“在那里！快追！放箭！别让她们跑了！”岸上的追兵显然也发现了目标加速逃离，怒吼和马蹄声更加疯狂！又是一波更密集的箭雨泼洒过来！

“噗！”

一支利箭狠狠穿透了船尾低矮的篷布，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几乎是贴着金锁的后背飞过，射入船舱！金锁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手中的木桨差点脱手！

“小心！”柳红不顾肩伤，猛地扑过去将金锁按倒在船板上！

“咄咄咄！”更多的箭矢钉在船身各处，船篷被射得千疮百孔！冰冷的河水顺着箭孔灌了进来！

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迅速漫过每个人的胸口。船速再快，又如何快得过岸上骑兵的追击？又如何躲得过下一波更密集的箭雨？船身破损进水，又能支撑多久？

就在这千钧一发、濒临绝境之际！

“含香姑娘！”一直沉默伏在船板上的紫薇，猛地抬起头！她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冰冷决绝！她的目光如同燃烧的冰，死死钉在含香身上，语速快得惊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快！把你身上所有带着异香的、能最快散开的东西！所有！扔进水里！快！”

异香？散开？

含香被紫薇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和眼神震得一愣，但几乎是瞬间，她就明白了紫薇的意图！她的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没有任何犹豫，她飞快地解下腰间那个精致的绣花香囊——那是她贴身存放最珍贵香料的地方！又猛地扯下自己手腕上一串散发着浓郁奇香的琥珀手链！甚至不顾仪态，飞快地从发髻间拔下几支镶嵌着香木珠子的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