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残骸惊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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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海水裹挟着咸腥与硝烟余味，反复冲刷着萧烬的知觉。每一次呛咳都带出带着靛蓝光点的血沫，右臂经脉如同被烧红的铁丝反复绞拧，辐射带来的骨髓钝痛与眩晕感如同跗骨之蛆。荒礁岛那股浩瀚纯净的推力，将他们如同无根的浮萍抛入怒海，又在无边黑暗中不知漂流了多久。

意识在剧痛与冰冷的夹缝中艰难凝聚。萧烬猛地睁开眼，视线被咸涩的海水模糊。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相对平缓、布满粗砺砂砾的海滩上，下半身还浸泡在退潮的浅水中。海浪带着白色的泡沫，轻柔地舔舐着他的脚踝，又缓缓退去，在沙滩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咳咳…呃…” 身旁传来压抑的痛哼和剧烈的呛咳声。萧烬艰难地侧过头，看到老李头正挣扎着从浅水里坐起，浑身湿透，花白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脸上满是惊魂未定。他怀里，依旧紧紧抱着那个小小的襁褓。女婴蜷缩其中，小脸苍白，呼吸微弱却平稳，后颈那片碎片在昏暗的天光下，只余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温润玉白，如同风中残烛。

万幸！都还活着！萧烬心头巨石稍落，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攫住。岳镇海那熔岩怪物的咆哮犹在耳畔，议会残党如影随形，此地绝非久留之所！他强撑着剧痛的身体，试图坐起观察四周环境。

这是一座极其荒僻、面积不大的无名岛屿。入眼尽是嶙峋的黑色礁石和低矮、被海风塑造成奇诡姿态的灌木丛。植被稀疏，透着一股死寂。天空被一层铅灰色的薄云笼罩，海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和挥之不去的、源自岱舆毁灭海域的淡淡腥甜与辐射尘埃的气息。

“后生…这…这是哪儿啊？” 老李头声音发颤，紧紧抱着孩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与恐惧。

萧烬没有回答，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海滩，最终定格在岛屿西侧一处被海浪侵蚀出的断崖下方！

那里，半掩在退潮后裸露的黑色礁石和湿滑海藻之间，赫然斜插着一艘中型船只的残骸！

船体约三分之二浸泡在海水中，露出的部分焦黑变形，船身覆盖的暗色非金非木装甲多处撕裂翻卷，露出内部精密的、同样被高温扭曲的管道和齿轮结构——典型的议会制式运输艇！然而，让萧烬瞳孔骤然收缩的，并非这残骸本身，而是船体侧面那被爆炸撕裂的巨大创口边缘，一个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清晰可辨的烙印：

那并非议会的齿轮眼徽记，而是一个由三根交叉的毒针与精巧机括构成的独特印记——唐门！而且是唐门核心内堂才配使用的“千机印”！

“唐门…的船？！” 萧烬心头巨震！无数线索瞬间在脑中炸开！倭寇关船上精准毁掉怀表的无影追魂袖箭！石凹中神出鬼没、屡次救场的透骨封喉针！最后那激发女婴净化光环的神秘一针！以及眼前这艘烙印着唐门最高印记、却采用了议会核心技术的残骸！

唐门！这个以机关暗器、毒药诡道独步江湖的古老门派，与议会、与倭寇、与这场席卷东海的风暴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错综复杂、不为人知的联系？！他们是议会隐秘的盟友？是潜伏的破坏者？还是…另有所图的第三方？

巨大的疑云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萧烬心头。他挣扎着站起，强忍着右臂的剧毒侵蚀和辐射带来的眩晕，踉跄着走向那艘充满谜团的残骸。必须进去看看！或许能找到线索，甚至…找到离开这片绝境的希望！

“李老伯…看好孩子…待在这里别动！” 萧烬嘶哑地叮嘱一句，深吸一口气，踏入了冰冷的海水，走向那如同巨兽残骸般沉默的船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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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的死寂，被无处不在的、粘稠的靛蓝色液体打破。

慕清雨悬浮在巨大的净化圆柱形容器中，冰冷的营养液包裹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束缚四肢和躯干的靛蓝色生物质导管依旧存在，如同冰冷的毒蛇，深扎入体，连接着体内那沉寂却依旧庞大的“毒根”。但此刻，她混沌的意识深处，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那个声音！那个在她意识沉沦、被议会冰冷意志死死压制时，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第一缕阳光般响起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刻骨的疲惫与无法磨灭的关切，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

“清雨…活下去…”

“孩子…在等你…”

是萧烬！绝不会错！可这怎么可能？！议会“新巢”的神经阻断屏障固若金汤，任何外部精神渗透都无异于痴人说梦！这声音…是幻听？是毒根反噬产生的精神错乱？还是…议会意志为了瓦解她抵抗而精心编织的陷阱？

慕清雨试图凝聚心神去“捕捉”那声音的来源，但意识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每一次挣扎都带来剧烈的精神刺痛。议会冰冷的意志如同一座沉重的冰山，死死镇压着她思维的涟漪。

“个体：慕清雨…毒根压制完成度：89%…意识抵抗指数：临界波动…”

“深层净化程序…准备接入‘新巢’主脑…进行最终意识融合…”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直接在她意识中宣告，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容器外，幽暗的金属舱室内，几条更粗壮的、闪烁着能量流光的导管正缓缓降下，尖端对准了容器顶部的接口，导管内部流动的靛蓝色液体中，那些纳米虫般的金属颗粒清晰可见！一旦接入，她的意识将被彻底格式化、重塑，成为“新巢”的活体零件！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她淹没。萧烬的声音…孩子…难道终究只是绝望中的幻梦？

就在那粗壮的导管即将刺入容器接口的瞬间——

慕清雨意识深处，那个被议会净化程序强行压制、几乎被遗忘的“种子”——那颗在毒根深处萌发的、不属于议会意志的微光——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并非反击议会意志，而是…共鸣！与萧烬那穿越无尽阻隔、奇迹般响起的声音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嗡——！”

一声只有慕清雨能感知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奇异颤鸣！那颗沉寂的“种子”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光芒！这光芒带着一种清凉的、抚慰人心的力量，瞬间驱散了笼罩她意识的粘稠与刺痛！

在这纯净光芒的支撑下，萧烬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清晰！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呼唤，而是如同贴在她耳边低语：

“清雨…别放弃…听我说…”

“往北…越过‘千漩海沟’…找到‘东海阵枢’…”

“那里…有议会…也有…生路…”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信号极不稳定，却蕴含着无比坚定的意志！更让慕清雨心神剧震的是，随着这声音，一段极其模糊、如同破碎镜片般的动态画面，强行挤入了她的意识：一片被无数巨大、高速旋转的深海漩涡包围的黑暗海渊…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座庞大无朋、由无数巨大齿轮和能量管道构成的钢铁巨构的轮廓…巨构深处，一点熟悉的暗红色光芒（熔炉之心碎片？）正在缓缓脉动…

“东海…阵枢…” 慕清雨残存的意识如同被闪电劈中！这个名字…议会核心数据库里似乎有过只言片语的记载，被列为最高禁忌！萧烬怎么会知道？！他如何能突破议会屏障传递信息？！

这念头刚刚升起，那纯净种子散发的光芒便剧烈波动起来，仿佛承载这信息已耗尽了它的力量。萧烬的声音也迅速变得微弱、模糊，最终彻底消散。

“不！等等！孩子在哪？！萧烬！！” 慕清雨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呐喊、追问，但再无回应。只有那颗纯净的种子，在释放了所有力量后，光芒黯淡下去，重新蛰伏于毒根深处，如同耗尽了所有能量的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