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怒海孤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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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他的目光又移向拖架上昏迷不醒、残破不堪的萧烬。当看到萧烬那空荡的左腿断口时，司徒狰鲨吻面具下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厌恶，又似…某种更深的忌惮？但这情绪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重新被那种赤裸裸的贪婪所取代。

“捞上来！” 司徒狰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手中的短叉，遥遥指向慕清雨怀中的女婴，那蓝汪汪的叉尖，在雨幕中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巨舰船舷放下数条带着铁钩的绳索，如同毒蛇般垂落。

慕清雨的心沉入了谷底。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海鲨帮的凶名她早有耳闻，落在他们手中，下场绝不会比落在议会手里好多少！尤其司徒狰那看向囡囡古玉的贪婪目光，让她心中的警兆瞬间提升到了顶点！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柄弯曲的短匕，冰眸深处燃起一丝绝望的火焰。就算只剩一口气，她也绝不能让囡囡落入这群海盗手中！

然而，就在海鲨帮的水手即将抛出钩索的瞬间——

“哗啦！” 一个巨大的浪头猛地拍在巨舰船舷上，浪花飞溅！

借着这浪头的遮掩和巨舰船体微微的摇晃，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一直昏迷不醒、如同死去的萧烬，在浪花拍击和巨舰靠近带来的剧烈水波震荡下，身体猛地一颤！他唯一能动的左手，五指在冰冷的海水中无意识地痉挛般抓握了一下，仿佛在梦中遇到了巨大的威胁！就在这痉挛的瞬间，他那死死攥着的左手，因为之前一直泡在海水里，加上拖架的颠簸，一个被油布包裹、仅有巴掌大小、原本被他下意识压在身下的小物件，竟然被这无意识的动作给挤了出来！

那东西极其沉重，脱离萧烬手掌的瞬间，便“噗通”一声，直接沉入了慕清雨身侧浑浊的海水中，只留下一串细小的气泡！

慕清雨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那油布包裹的轮廓极其熟悉！是在最后石窟崩塌的混乱中，她隐约瞥见萧烬在攥紧《天工图谱》真本油布包的同时，似乎还飞快地从守山长老焦黑的残躯旁抓起了什么东西塞进怀里！当时情势危急，她无暇细看，没想到竟是此物！

眼看那沉重的小包裹就要沉入深海，慕清雨几乎是出于本能，在那小包裹沉没的瞬间，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柄弯曲短匕，如同甩出暗器般，朝着那下沉的位置猛地投掷出去！

“噗！”

短匕精准地刺穿了油布包裹的一角！下坠的势头被阻了一阻！

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海鲨帮水手抛出的钩索已经呼啸而至！其中一条铁钩不偏不倚，“哐当”一声，正好钩住了那柄刺穿油布包裹的短匕刀柄！连同那沉重的小包裹一起，被水手猛地发力，拽离了海面！

“嗯？” 船首的司徒狰发出一声疑惑的低哼。他自然看到了那个被钩上来的、沾满海藻污泥的油布包裹。比起慕清雨怀中的“古玉”，这东西显得毫不起眼。他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其先放到一边。

更多的钩索落下，勾住了慕清雨趴伏的碎木板和萧烬的拖架。巨大的力量传来，两人一婴被强行拖离了冰冷的海水，朝着那如同巨兽之口的船舷升去。

当慕清雨被粗暴地拖拽上巨舰湿滑冰冷的甲板时，强烈的眩晕和失血带来的虚弱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踉跄着，第一时间将怀中呛咳的女婴死死护在身后，冰冷的目光如同受伤的母狼，扫视着周围。

甲板上站满了精悍的海鲨帮众。他们大多皮肤黝黑粗糙，眼神凶狠，带着常年搏杀海上的剽悍与野性。身上穿着便于水战的紧身鲨鱼皮水靠或半身皮甲，腰间挎着分水刺、弯刀、鱼叉等各式各样的水战兵器。此刻，所有人都用一种混合着贪婪、好奇、残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的目光，打量着这三个从死亡海域捞上来的“猎物”。

司徒狰高大的身影缓缓从船首走了下来，沉重的皮靴踩在浸水的甲板上，发出“嘎吱”的声响。他停在了慕清雨身前数步之外，那双鲨鱼般的幽冷目光，越过她，再次贪婪地锁定了她身后女婴胸前那块散发着微弱暖流的“古玉”。

“东西，拿来。” 司徒狰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掠夺意味，手中的剧毒短叉微微抬起，指向女婴。

周围的帮众瞬间握紧了兵器，气氛陡然绷紧！浓烈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海风，压迫而来！

慕清雨浑身肌肉绷紧，残存的归源劲在枯竭的经脉里艰难凝聚。她知道自己绝非眼前这头“怒海狂鲨”的对手，更别说周围这数十名如狼似虎的海盗。但她冰眸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冻彻骨髓的决绝。她缓缓抬起染血的右手，指尖微不可察地凝聚着最后一点寂灭的劲力，指向司徒狰，沙哑而清晰地开口：“动她，玉石俱焚。”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浸透骨髓的冰冷杀意和无悔的决绝。甲板上的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司徒狰鲨吻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冷笑。他幽冷的目光终于从女婴的“古玉”上移开，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慕清雨脸上。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她苍白染血却依旧绝美的脸庞，扫过她背后深可见骨的焦黑伤口，最后停留在她那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冰眸深处。

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欣赏的异色，在他眼底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更深的贪婪和算计取代。

“有点意思。” 司徒狰的声音依旧沙哑，“带下去，关进底舱水牢。那个残废…扔到隔壁。看好那个小的！” 他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目光再次扫过女婴胸前的“古玉”。

命令一下，立刻有几名精壮的帮众上前，粗暴地架起虚弱的慕清雨，另两人则拖起萧烬的拖架。女婴被一个面相凶恶的婆子强行从慕清雨怀中夺走，引得女婴发出惊恐的啼哭。慕清雨目眦欲裂，挣扎着想抢回，却被死死按住。

“别伤她！否则，我保证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慕清雨死死盯着司徒狰，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

司徒狰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带走。

慕清雨和昏迷的萧烬被粗暴地拖向船舱深处。经过甲板中央时，她的目光扫过那个被钩索带上来的、沾满污泥的油布小包裹。它被随意地丢弃在一个盛放杂物的木桶旁，一个水手正骂骂咧咧地试图把钩在上面的弯曲短匕拔下来。

“妈的，什么破烂玩意儿，还挺沉！” 水手用力一拽，短匕带着油布包裹被扯开。包裹散落，露出里面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暗沉、非金非铁的奇异盒子。盒子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如同水波般的天然纹理，没有任何缝隙，浑然一体。唯有盒子中心位置，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如同针孔般的凹陷。

就在这时，那水手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那个针孔般的凹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机括弹动声响起！

暗沉的盒子表面，那些如同水波般的纹理瞬间亮起了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幽蓝光芒！光芒流转间，盒子顶部光滑的表面，竟如同水银般无声地流动、分开，露出了里面极其复杂精密的层层嵌套结构！而在最核心的一层，赫然镶嵌着一块薄如蝉翼、散发着温润白玉光泽的方形薄片！薄片之上，用细如发丝、却清晰无比的墨线，镌刻着一幅极其复杂的立体结构图！

那图景的核心，是一座宏伟无比、似乎深藏于万仞海渊之下的巨大城池轮廓！城池的防御结构、水道枢纽、乃至几个极其关键的、标注着奇异符号的能量节点…都清晰可见！图景的右下角，用一行极其古老的篆文标注着三个小字：海渊城。

这幅图出现的刹那，距离最近的那个水手和旁边几个好奇围观的帮众，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深海巨兽般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虽然看不懂具体，但那城池的宏大与精密，足以让他们心神震撼！

“嘶…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那水手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拿那块白玉薄片。

“住手！” 一声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厉喝骤然响起！

司徒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旁边！他一把推开那名水手，鲨吻面具下的幽冷目光，死死地盯住了盒子核心处显露的白玉图景！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座宏伟的海底城池轮廓和“海渊城”三个古篆时，那冰冷贪婪的瞳孔深处，第一次爆发出了难以遏制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震惊与狂喜！甚至比他看到女婴的“古玉”时还要炽烈百倍！

“海渊城…海渊城！传说竟然是真的？！” 司徒狰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闪电般射向慕清雨和萧烬被拖走的方向，那眼神中的贪婪和占有欲，瞬间达到了顶点！

“把他们给我带回来！立刻！关到我的舱室隔壁！严加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喂鲨鱼！” 司徒狰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异常尖锐，如同金属刮擦！

慕清雨被拖行着，回头恰好看到了司徒狰那震惊狂喜到扭曲的神情，也瞥见了那奇异盒子里显露的、让她感到莫名熟悉的城池图景。她心中猛地一沉！那个从萧烬身上掉出的东西…似乎比想象中更加重要！也更危险！

她收回目光，看向身旁拖架上依旧昏迷的萧烬。他残破的身体在海水的浸泡下显得更加苍白，左腿断口处，那几处异常凸起的硬结，在湿透的裤管下，轮廓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慕清雨敏锐捕捉到的、不同于心跳的、机械般的震动感，正从那断口深处传来！

追踪…还在继续！而海鲨帮的巨舰，此刻正载着他们，载着《天工图谱》的真本，载着那个引发司徒狰狂热的“海渊城”机关图，如同一个移动的巨大靶子，在怒海狂涛中航行。

慕清雨被粗暴地推进一个狭窄潮湿的底舱隔间，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锁死。隔壁传来萧烬拖架被放下的声音。女婴的啼哭声似乎被带到了更远的地方。黑暗和浓重的霉味、海腥味瞬间将她包围。

她背靠着冰冷潮湿的舱壁滑坐下来，背后伤口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黑暗中，她冰眸如寒星闪烁。司徒狰的狂热，萧烬体内的追踪异物，还有那个神秘的“海渊城”图…重重迷雾和致命的危机，如同这深海巨舰外的汹涌暗流，将她紧紧包围。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靠近隔开她与萧烬的那面厚实木舱壁。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木板上，屏息凝神。

隔壁，一片死寂。只有萧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

慕清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能等！议会的人随时可能循着追踪信号找到这艘船！萧烬腿中的异物必须尽快处理！否则，一旦爆发，或者被司徒狰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摸索着，从自己破碎的衣襟内衬里，摸出了那仅剩的、还带着体温的最后一片龙心兰花瓣。赤金的流光在黑暗中微弱地流淌着，散发着奇异的药香。这是续接断肢的关键，也是此刻唯一的希望。

然后，她颤抖着，从靴筒的夹层里，拔出了一柄仅有手指长短、薄如柳叶、边缘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微型淬毒刀片！这是她最后的保命手段，也是此刻唯一可用的“工具”。

黑暗中，慕清雨的眼神冰冷而专注，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她将耳朵紧紧贴在舱壁上，捕捉着隔壁萧烬最细微的呼吸节奏。同时，她的指尖凝聚起最后一丝微弱的归源劲，如同最敏锐的探针，穿透厚实的木板，隔着数尺的距离，小心翼翼地探向萧烬左腿断口深处那冰冷坚硬的异物轮廓！

她要在这海盗巢穴的底舱，在这黑暗与绝望之中，凭借这最后一片圣物花瓣和这柄淬毒刀片，为萧烬进行一次关乎生死、更关乎能否摆脱议会追踪的“手术”！这其中的凶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黑暗中，只有她冰冷而决绝的呼吸声，以及那薄如柳叶的刀锋，在指间泛起的、令人心悸的幽蓝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