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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澜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抱着林饮风,如同抱着整个世界最沉重的负担,一步一步,踏过狼藉的战场,踏过尚未散尽的硝烟,走向那座象征着统帅威严的巨大营帐。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要踩碎大地。

营帐内,炉火重新燃起,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那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林澜将林饮风极其轻柔地安置在铺着厚厚毛皮的榻上,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他拉过温暖的毛毯,仔细地盖到孙儿的下颌,只露出那张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和额头上那道刺目的裂痕。

他默默地坐在榻边,腰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苍凉。炉火跳跃的光芒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那双凝视着孙儿的眼睛,像两口枯竭了千年的深井。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淌,只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帐外呼啸不止的风雪。

不知过了多久,林饮风垂落在毛毯外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那动作细微得如同蜻蜓点水,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林澜心头!

他猛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前倾,目光死死锁住那张脸。

林饮风浓密的睫毛,如同被惊扰的蝶翼,极其缓慢地、无比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露出的眼眸,像是被浓雾笼罩的深渊,空茫、涣散,没有焦点地对着营帐的顶棚。仿佛刚刚从一个混沌无光的噩梦中挣脱出来,灵魂还未完全归位。

林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期待和更深的恐惧交织着,让他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更靠近一些,让自己的身影完全占据林饮风那涣散的视野。

林饮风的目光,极其缓慢地移动着,如同生锈的机括。那涣散的视线终于艰难地聚焦,落在了林澜那张写满了沉痛、焦虑和无穷担忧的脸上。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

林饮风空洞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转瞬即逝。他干裂、毫无血色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流声。

林澜的心沉了下去。完了……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巨大的失落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然而,就在林澜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刹那,林饮风那只放在毛毯外、刚刚轻微颤动过的手,极其缓慢地、无比艰难地抬了起来。每一个关节的移动都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迟滞。

那枯瘦的手指颤抖着,一点一点,挪向他腰间那条狰狞的兽皮腰带。指尖最终颤抖地触碰到了腰带中央那个凹陷下去的石槽,死死地抠住了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抬起眼,涣散的瞳孔里,那点微弱的光艰难地、重新汇聚起来,穿过额上狰狞的裂痕,穿过漫长的遗忘和毁灭的火焰,直直地刺入林澜的眼底。

“……爷爷……”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残存的生命力,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执拗,“……腰带……我……拿回来了……”

林澜的呼吸骤然停滞!他猛地低头,目光死死钉在林饮风那只死死抠着腰带石槽的手上!那凹陷的石槽边缘……那几道深刻的爪痕……

三年前,圣王腰带中央镶嵌的,正是那枚被他孙儿冒死抠下、最终用来封印虫母的暗金色虫母核心宝石!这腰带本身,就是蛮族圣王权柄的象征!他拿回来了!他真的拿回来了!用他自己,用他的一切!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林澜所有的防线。他再也支撑不住那挺直的腰背,铁塔般的身躯剧烈地一晃,猛地单膝跪倒在冰冷的毡毯上!

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此刻却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林饮风那只冰冷僵硬、却死死抓着腰带的手!滚烫的泪水,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冲出了这位老将干涩的眼眶,沿着刀刻般的皱纹汹涌而下,重重地砸在林饮风的手背上,也砸在那条沾满血污、象征着他孙儿用命换来的“证明”的腰带上!

“……够……” 林澜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悲恸和更深的骄傲如同岩浆在胸腔里奔涌、冲撞,“……够格!我的好孙儿……” 他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握紧那只冰冷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认可、所有迟来的愧疚和深沉的爱,都通过这紧握,传递过去。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无声地浸湿了兽皮腰带上那凹陷的石槽边缘,也浸湿了林饮风冰冷的手背。

最后的金色光尘,如同燃烧殆尽的星屑,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无声飘散。战场死寂,唯有风卷着雪沫,舔舐着满地狼藉的兵刃与冻结的血痕,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林澜抱着那具冰冷僵硬的身躯,一步一步,踏过凝结着血冰的冻土。老将军的脊梁依旧挺直,如同承载着万仞山峦的重量。每一步落下,都发出沉闷的声响,碾碎的不止是冰雪,还有某种支撑了他一生的、铁石般的东西。

营帐内,炉火重新燃起,木柴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渗入骨髓的寒意和死寂。林澜小心翼翼地将林饮风放在铺了厚厚毛皮的榻上,动作轻缓得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他拉过最柔软的毯子,仔细掖好,目光却死死胶着在孙儿额头上那道狰狞的裂痕——皮肉翻卷,边缘焦黑,深可见骨,像一个被强行撕开的、通往虚无的伤口。那里曾爆发出焚灭虫母的金焰,如今只余下一片死寂的黑暗,和触目惊心的空洞。

时间在炉火的明灭里爬行,沉重得令人窒息。林澜枯坐榻边,如同泥塑木雕。他布满血丝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每一次微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的呼吸起伏,都像冰冷的鞭子抽在他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林澜几乎要沉入那无望的深渊,林饮风垂在毛毯外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几乎无法察觉地蜷缩了一下。

林澜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前倾,几乎扑到榻前。

浓密的睫毛颤动着,如同被冰封的蝶翼,极其艰难地、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露出的眼瞳,像是蒙着厚厚尘埃的琉璃,涣散、空茫,倒映着营帐顶棚模糊的阴影,没有一丝活气。

林澜的心骤然缩紧,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更近、更近地看着,让自己的脸成为那空茫视野里唯一的参照。

林饮风的目光艰难地移动着,如同生锈的指针,一点一点,终于对上了林澜那双饱含血丝、刻满沉痛与无尽担忧的眼。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

林饮风涣散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微澜,如同死水被风吹起的一点涟漪,瞬间又归于沉寂。他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微弱的气流摩擦着喉咙,却没能吐出半个音节。

巨大的失落如同冰水当头浇下,林澜的心直往下沉。果然……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连最后那点执念,也彻底湮灭在那场焚尽灵魂的金焰里了?

就在绝望的阴影即将彻底吞噬林澜的刹那,林饮风那只放在毯外的手,极其缓慢地、无比艰难地抬了起来。那动作迟滞得令人心碎,每一个关节的屈伸都仿佛在对抗万钧重压。

枯瘦、冰冷的手指颤抖着,一点一点,挪向他腰间那条样式狰狞、沾满血污的兽皮腰带。指尖最终颤抖地触碰到了腰带中央那个凹陷下去的石槽,死死地抠住了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绷得惨白。

他抬起眼,穿过额上那道狰狞的裂痕,穿过遗忘的深渊和毁灭的火焰,那涣散的瞳孔里,一点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光,重新凝聚起来,笔直地刺入林澜的眼底。

“……爷爷……”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磨过朽木,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耗尽了残存的生命力,“……腰带……我……拿回来了……”

林澜的呼吸骤然停滞!他猛地低头,目光死死钉在林饮风那只死死抠着腰带石槽的手上!那凹陷的石槽边缘……那几道深刻的爪痕……三年前,圣王腰带中央镶嵌的,正是那枚被他孙儿冒死抠下、最终用来封印虫母的暗金色虫母核心宝石!这腰带本身,就是蛮族圣王权柄的象征!

他拿回来了!他真的拿回来了!用他自己的命,用他的一切!

海啸般的冲击瞬间冲垮了林澜所有的堤防。铁塔般的身躯剧烈一晃,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单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毡毯上!

那双曾挽强弓、执帅印、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手,此刻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枯叶,一把死死抓住了林饮风那只冰冷僵硬、却死死抓着腰带的手!滚烫的泪水,第一次,汹涌地冲出了这位老将干涩的眼眶,沿着刀刻斧凿般的皱纹奔流而下,沉重地砸在林饮风的手背上,也砸在那条浸透了血与火、象征着他孙儿用命换来的“证明”的腰带上!

“……够……够格!” 林澜的声音哽咽破碎,巨大的悲恸与更深的骄傲如同岩浆在胸腔里奔突,“……我的好孙儿……够格!” 他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紧紧地握着那只冰冷的手,仿佛要将自己迟来半生的所有愧疚、所有认可、所有深沉而滚烫的爱,都通过这紧握的力度传递过去。

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兽皮腰带上那凹陷的石槽边缘,也浸湿了林饮风冰冷的手背。

林饮风被安置在军医帐中最好的位置,厚重的毛毯隔绝了帐外刺骨的寒意。林澜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亲自盯着军医换药,看着那碗碗浓黑的汤药被小心地喂下去。他沉默着,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始终笼罩在孙儿身上,带着一种失而复得后近乎偏执的守护。

几天后,林饮风终于能靠着软垫坐起来一些。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呼吸总算平稳了些许,额头上那道恐怖的裂痕被仔细包扎好,只露出边缘一点焦黑的皮肉。眼神依旧有些空茫,但不再是彻底的涣散,而是像蒙着一层薄雾,安静地映照着帐内的炉火。

林澜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参汤,坐到榻边。他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林饮风唇边,动作笨拙却无比小心。

林饮风微微偏开头,避开了那勺汤。他的目光落在枕边那条被擦拭干净、但依旧显得狰狞狂野的兽皮腰带上。

“风儿,喝点汤。” 林澜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他从未有过的、近乎讨好的温和,“伤得重,得补元气。等你再好些,爷爷……爷爷带你回京。陛下必有封赏,林家……林家以你为荣!”

他刻意避开了“回家”二字,只提“回京”和“封赏”,仿佛这些才是能打动孙儿的砝码。

林饮风依旧沉默,视线从腰带上移开,空洞地投向营帐门口垂下的厚重毛毡帘子。外面,风雪呼啸的声音隐约可闻,还夹杂着士兵操练时短促的呼喝和兵器碰撞的铿锵。

林澜端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更深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心慌。他看着孙儿额上绷带下隐隐透出的狰狞轮廓,那下面封存着足以毁灭一国的恐怖力量,也封存着一段被他自己亲手抹去的、惊心动魄的过往。他放下药碗,粗糙的大手下意识地想去碰触那条腰带,想把它收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抹去孙儿与这片苦寒之地的最后联系。

“这个……爷爷替你收着。” 他声音干涩,“此乃大功之证,回京后……”

话音未落,林饮风那只放在毛毯上的手,猛地抬起,一把按在了腰带上!动作之快,甚至牵动了伤口,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他的手指,却死死扣住了腰带,如同护住雏鸟的母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林澜的手僵在半空,不敢再动分毫。他看着孙儿因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那双空洞眼眸深处骤然燃起的一点近乎本能的戒备,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帐内只剩下炉火的噼啪声和外面遥远的风雪。那点戒备的火苗在林饮风眼中跳跃了几下,又缓缓沉入那片空茫的薄雾之下。他不再看林澜,也不再看腰带,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门口,仿佛那厚重的毛毡之外,有某种无声的召唤。

林澜默默收回手,端起了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参汤,自己一口一口,沉默地喝了下去。苦涩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心底。

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风雪似乎也疲惫了,呜咽声低了下去。

林澜坐在榻边的矮凳上,连日的不眠不休让他布满血丝的眼皮沉重不堪,终于支撑不住,头颅一点一点,陷入了短暂的昏沉。就在他意识模糊的刹那,榻上传来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林澜猛地惊醒!

榻上已空!只有凌乱的毛毯还带着余温。

林澜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霍然起身,带倒了矮凳。目光如电,瞬间扫向营帐门口——厚重的毛毡帘子被掀起了一条缝隙,刺骨的寒风正倒灌进来。

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猛地掀开帘子!

营寨内一片灰蒙蒙的沉寂,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堆在寒风中苟延残喘,吐出最后几缕青烟。远处天际,铅灰色的云层裂开一道狭长的缝隙,透出一点稀薄的、近乎苍白的微光。

就在那微光勾勒的、空旷的校场边缘,一个极其瘦削、披着单薄旧军袄的身影,正背对着营帐的方向,一步一步,缓慢而艰难地向前挪动。寒风卷起他空荡荡的袖管,吹乱他未束的发,露出后颈上包扎的绷带。他的动作僵硬,每一步都拖着腿,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固执。

林澜的视线,死死钉在那身影的腰间——那条样式狰狞的兽皮腰带,被仔细地、紧紧地束在旧军袄外面。凹陷的石槽在微光下,像一个沉默的、空洞的眼睛。

“饮风——!” 林澜的声音撕裂了黎明的寂静,带着惊惶、不解,还有一丝被深深刺痛的愤怒。他几步冲下台阶,沉重的脚步踏碎了地上脆薄的冰凌。

那蹒跚前行的身影闻声,猛地顿住。

林饮风极其缓慢地、如同转动生锈的门轴般,转过了身。

苍白的面容在稀薄的晨光里,像一张被揉皱又勉强摊开的纸。额头上包扎的白布,在灰暗天光下格外刺眼。他的眼神穿过飘落的细小雪沫,落在冲过来的祖父身上。那眼神不再是彻头彻尾的空茫,也没有任何激烈的情感,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如同冻结的湖面,映不出任何倒影。

林澜在他面前几步处猛地刹住脚步,魁梧的身躯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他看着孙儿腰间那条刺眼的腰带,看着他额上那道象征着毁灭与牺牲的裂痕,看着他眼中那片死水般的平静,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痛楚瞬间攫住了他。

“跟爷爷回去!” 林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恳求,“你的伤!你的身子骨……禁不起这里的风雪!你的功勋,爷爷……爷爷定要……”

林饮风静静地听着。当林澜说到“功勋”二字时,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涟漪,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却连一丝水花都未曾溅起。涟漪消失后,只剩下更深的沉寂。

他没有回答。一个字也没有。

他只是微微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自己腰间那条狰狞的腰带上。然后,在祖父焦灼、不解、甚至带着怒意的注视下,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极其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将腰带正中央那个凹陷的石槽,轻轻按了按。仿佛在确认它的存在,又像是在完成一个无声的仪式。

做完这个动作,他重新抬起眼,目光越过林澜宽阔的肩膀,投向远处营寨低矮的辕门,投向辕门外那片被风雪覆盖的、苍茫无际的旷野。那里,是蛮荒的方向,是他失去记忆的起点,也是他最终选择留下的终点。

然后,他不再看林澜一眼,极其艰难地、拖着沉重的脚步,重新转过身,一步一步,继续朝着辕门的方向,朝着那破晓前最深的寒冷与孤寂,蹒跚走去。单薄的背影在灰白的天光下,渺小得如同一粒随时会被风吹散的尘埃,却又像一块沉默地楔入冻土的顽石。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粉,扑打在林澜冰冷的铁甲上。他像一尊骤然失去根基的雕像,僵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艰难却无比决绝地穿过空旷死寂的校场,走向低矮的辕门,最终消失在门外那片被灰白晨光笼罩的、风雪未歇的旷野尽头。

那背影消失的瞬间,仿佛抽走了林澜全身的力气。他魁梧的身躯晃了晃,喉头滚动,似乎想发出什么声音,最终却只余下一口灼热的白气,迅速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回营帐。帐内炉火已弱,光线昏暗。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空荡荡的床榻——除了凌乱的毛毯,那里空无一物。他扑到榻边,双手近乎粗暴地掀开毯子,目光如炬地搜寻着。

没有。什么都没有带走。

除了……林澜的目光猛地定格在枕畔。

那条象征着他无上权威、沉重冰冷的虎符帅印,静静地躺在那里,压着一小片被拂平的毛毡。帅印旁边,是那条被擦拭干净的兽皮腰带,腰带中央凹陷的石槽,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个沉默而空洞的伤口。

林澜伸出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帅印,又缓缓滑过腰带粗糙的皮革边缘。最终,他的大手猛地攥住了那条腰带,仿佛要从中攥出一点早已消散的温度,或是某个被彻底遗忘的承诺。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他缓缓地、极其沉重地坐倒在冰冷的榻边,头颅深深垂下。宽阔的肩膀不再挺直,仿佛瞬间被无形的重担压垮。攥着腰带的手背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脸,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沉重喘息,从指缝间艰难地漏出,在死寂的营帐内回荡。

炉火彻底熄灭,最后一丝暖意消失。帐内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一位老将无声的坍塌。

大雪彻底停歇,天空是洗过一般的冷冽青灰。边关营寨如同蛰伏在冻土上的巨兽,粗粝的木栅栏上凝结着厚厚的冰壳。低矮的营房顶上,炊烟笔直地升向高阔的天空。

营地中央最大的篝火堆旁,士兵们围坐成一圈,喧闹声驱散着寒意。大铁锅里翻滚着浓稠的肉汤,热气腾腾。新兵蛋子们挤在最靠近火堆的位置,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渴望,老兵们则散在外围,慢条斯理地打磨着兵器,交换着粗俗的笑话。

林饮风坐在最外围的阴影里,背靠着一堆码放整齐的柴垛。他身上裹着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旧棉袄,额头上那道深色的疤痕在跳跃的火光下异常醒目,像一道无法愈合的烙印。他微微垂着头,手里捧着一只豁了口的粗陶碗,碗里是刚刚分到的、冒着热气的肉汤。他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动作缓慢,仿佛那滚烫的汤汁流经的每一寸脏腑,都还在隐隐作痛。

一个新兵,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未曾褪尽的稚气和好奇,偷偷瞄了林饮风额头的疤痕好几眼。终于,他忍不住端着碗,蹭到林饮风旁边坐下。

“林大哥,” 新兵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额头上……那道疤……” 他舔了舔冻得发白的嘴唇,眼神里混合着敬畏和难以抑制的好奇,“听说是……是那次蛮子夜袭,虫母降世的时候……弄的?”

周围的喧闹似乎瞬间低了下去。不少老兵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那次惨烈而诡异的夜袭,虫母吞噬记忆的恐怖景象,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而眼前这个沉默寡言、额带裂痕的年轻人,是那场风暴中唯一一个没有倒下、最终走向虫母的人。

林饮风捧着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碗里升腾的热气氤氲了他低垂的眼睫。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汤面上漂浮的几点油星和碎肉末。

新兵被他长久的沉默弄得有些局促不安,讪讪地低下头,用勺子搅着自己碗里的汤。

就在新兵以为得不到回答,准备缩回去的时候,林饮风终于抬起了头。火光映照着他苍白依旧的侧脸,那道深色的疤痕从额角蜿蜒而下,在光影中显得愈发深刻。他的目光掠过新兵年轻而紧张的脸,又投向营寨之外那片辽阔的、被积雪覆盖的旷野。风掠过旷野,卷起雪沫,发出低沉的呜咽。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经过风雪磨砺后的平淡:

“挡过风。”

三个字。再无其他。

新兵愣住了,似乎没明白这没头没尾的回答。挡过风?挡什么风?蛮子的刀风?还是……虫母那吞噬一切的风?

林饮风已经重新低下头,专注地吹了吹碗边,又啜饮了一口热汤。袅袅的热气升腾,模糊了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也模糊了那道宛如勋章又似诅咒的裂痕。

新兵挠了挠头,看着林饮风沉默的侧影,又看看营寨外呼啸的风雪,终究没敢再问。他学着林饮风的样子,也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起了自己碗里的汤。滚烫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寒意。

篝火噼啪燃烧着,映照着周围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风雪在营寨外永无止息地呜咽、盘旋,试图钻过木栅的缝隙。而营寨内,肉汤的香气、士兵的喧闹、兵器的铿锵,以及那道沉默的身影,构筑起一道无形而坚韧的墙。

风,依旧在旷野上呼啸。但总有什么,是它吹不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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