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叶栀梦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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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眼睛。

那里，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经年污垢凝结而成的深灰色硬痂，像一层丑陋的、石化了的眼罩，严严实实地封死了眼眶，透不出一丝光。只有硬痂的边缘，残留着几道深褐色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痕，昭示着曾经的惨烈。

她手中拄着一根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折断的枯树枝，权作拐杖。枯枝的顶端，随意地插着一小朵不知名的小白花，花瓣边缘已经有些枯萎卷曲，在这死气弥漫的腐骨沼畔，显得异常突兀而诡异。

枯枝为簪，白花作饰。在这人间鬼域，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什么人？！”厉狰的厉喝声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他死死盯着对方那覆盖着灰痂的眼部，心头莫名地狂跳起来。罗盘的异常指向，这诡异的出现方式，还有那覆盖眼眶的……疤？！

是他眼花了吗？那层深灰色的硬痂之下，似乎有极其微弱、极其冰冷的灰白光芒，极其微弱地一闪而逝？快得让他以为是瘴气造成的错觉。

那盲女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喝问，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赤足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而粘滞的“啪嗒”声。她越走越近，方向正对着他们结成的防御阵型。

“站住！再靠近格杀勿论！”瘦高修士色厉内荏地吼道，手中的飞剑已经吞吐出尺许长的寒芒。他们看不清对方深浅，但这腐骨沼里出现的任何活物，都绝对诡异！

盲女的脚步，终于在距离他们约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微微歪了歪头，那被灰痂覆盖的“视线”，似乎越过了厉狰等人，落在了他们身后那片翻滚的毒瘴上。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嗅着风中的气息。

然后，她抬起了那只没有拄着枯枝的手。

那是一只极其苍白、瘦可见骨的手，指节修长，却布满了各种细小的伤口和老茧。她抬手的动作很慢，很随意，如同拂去肩头的一片落叶。

随着她手指的抬起——

嗡！

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森冷意志，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骤然睁开了眼睛，瞬间笼罩了整片腐骨沼！

哗啦啦——！

以她为中心，方圆百丈之内，所有树木、藤蔓、灌木……但凡生有叶片之物，无论大小，无论枯荣，无论远近，所有依附其上的叶片，在同一瞬间，齐刷刷地、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骤然脱离了枝头！

亿万叶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虚空中猛地抽出，悬浮而起！

腐烂沼地粘稠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时间也为之停滞！

厉狰和所有玄冥殿修士脸上的凶狠瞬间冻结，被无边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取代！他们仰着头，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视野之内，天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遮天蔽日的、由亿万悬浮叶片构成的……死亡之海！

每一片叶子，无论大小，无论形状，无论原本的柔软或枯脆，此刻都笔直如剑！边缘闪烁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实质般的锋锐寒芒！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占据了目力所及的每一寸空间！叶尖，无一例外，森然指向了他们！

浓烈的、粘稠如实质的杀机，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每一个玄冥殿修士的骨髓深处！他们的护体灵光在这股源自天地、沛然莫御的恐怖意志面前，脆弱得如同烈日下的薄冰，无声地碎裂、湮灭！

“叶…叶……”厉狰的牙齿疯狂地打颤，喉咙里咯咯作响，那个早已被玄冥殿视为禁忌、尘封了三年的姓氏，如同梦魇般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完整。他脸上的刀疤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抽动，狰狞如蜈蚣。

他想起了那个名字，那个三年前被殿主和叶家家主联手“献祭”、却在最后关头剜眼碎骨、坠入禁地的天之骄女！

叶！栀！梦！

是她？！怎么可能？！她不是早就该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了吗？！

就在这时，那一直沉默的盲女，覆盖着深灰硬痂的脸，缓缓地、极其轻微地转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那层死寂的灰痂之下，两点微弱的、冰冷的灰白光芒，如同深渊中亮起的鬼火，穿透了厚厚的“眼罩”，清晰无比地“注视”着厉狰惊恐扭曲的脸。

然后，她那抬起的手，朝着厉狰和他身后那群抖如筛糠的玄冥殿修士，极其随意地，轻轻向下一压。

如同君王挥手，抹去尘埃。

嗖嗖嗖嗖嗖——！！！

亿万悬停的叶之剑锋，瞬间化作一片毁灭的、撕裂一切的死亡风暴！带着尖锐刺耳的、仿佛连空间都被割裂的恐怖厉啸，如同决堤的九天银河，朝着那渺小的玄冥殿小队，狂暴倾泻而下！

没有惨叫。

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只有叶片高速切割空气和肉体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密集嗤嗤声！只有骨骼被轻易绞碎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只有血雾瞬间爆开又被无数叶片瞬间搅散成更细碎红雾的、沉闷的噗噗声！

厉狰魁梧的身体在叶刃风暴中仅仅支撑了不到半息！他狂吼着劈出的淬毒弯刀，如同纸片般被无数叶片轻易绞碎！他那张写满惊恐和难以置信的、带着刀疤的脸，连同他鼓荡的护身灵光、坚韧的筋骨皮膜，瞬间被亿万道寒光肢解、切割、湮灭！

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铺天盖地的、带着死亡寒光的叶片，以及叶片风暴中心，那个枯枝为簪、灰痂覆眼的单薄身影。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风暴来得快，去得更快。

当最后一片染血的叶子打着旋儿飘然落地，轻轻覆盖在泥泞的地面上时，腐骨沼边缘，已是一片死寂。

那片区域，干干净净。

没有残肢，没有碎肉，没有血迹。

只有一层厚厚的、细密的、由亿万叶片切割形成的……暗红色的泥。

玄冥殿巡守小队，连同凶名赫赫的执事厉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这片天地间彻底抹去，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腐骨沼畔，只剩下那个拄着枯枝的盲女，和她发梢那朵微微摇曳的小白花。

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腐叶的气息，拂过她褴褛的衣衫和散乱的长发。她覆盖着深灰硬痂的脸，微微侧向玄冥殿总坛所在的方位。

那枯枝的顶端，轻轻点在地面。

嗡！

整片黑暗森林禁地边缘，所有树木的枝叶，无论相隔多远，在这一刻，仿佛都感受到了某种无上的召唤，同时发出低沉而肃杀的嗡鸣！

亿万叶片，齐齐转向，叶尖森然，直指玄冥殿！

玄冥殿，黑曜石铸就的宏伟主殿巍然矗立于万仞孤峰之上，殿顶如狰狞兽首，吞噬着天光。这里是权力的中心，亦是恐惧的源头。三年前那场“交易”后，玄冥殿主的威名更是如日中天，连带着叶崇天也鸡犬升天，成为殿主座下最炙手可热的“功臣”。

此刻，主殿之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玄冥殿主高踞于森白骨座之上，周身笼罩在一团不断翻涌、扭曲的浓郁黑气之中，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眼睛的位置，燃烧着两点幽绿色的、令人望之胆寒的魂火。一股阴冷、暴虐、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大殿。

叶崇天垂手肃立在阶下，身着华贵的紫金蟒袍，气度雍容，只是眉宇间那丝挥之不去的阴鸷和眼底深处极力掩饰的忐忑，破坏了他刻意营造的从容。他身后，雪薇夫人更是脸色煞白，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死死绞着丝帕，身体微微发颤，几乎不敢抬头去看那骨座上的恐怖存在。

就在刚才，殿主心腹厉狰连同整支巡守小队的魂灯，在众目睽睽之下，同时爆裂！熄灭得干干净净！这意味着他们连一丝残魂都没能逃回来！

“腐骨沼…禁地边缘…”玄冥殿主的声音从翻滚的黑气中传出，嘶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冻结骨髓的寒意，“厉狰临死前，魂印传回的最后景象……是叶。”

最后那个“叶”字，被他咬得极重，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叶崇天的心脏。

叶崇天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比雪薇的脂粉还要惨白。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殿主！这绝不可能！那逆女三年前便已剜眼碎骨，坠入黑暗森林禁地！那是连化神修士都十死无生的绝地！她怎么可能……”

“废物！”玄冥殿主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整个大殿都在嗡嗡震颤！翻滚的黑气骤然狂暴，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燃烧着绿焰的鬼爪虚影，狠狠拍在叶崇天身侧！

轰！！！

坚硬无比的黑曜石地面瞬间被拍出一个深达数尺的巨坑！碎石如同炮弹般激射，擦着叶崇天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叶崇天和雪薇夫人被狂暴的气浪掀得踉跄后退，狼狈不堪，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不可能？”黑气中燃烧的魂火死死锁定叶崇天，声音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那万叶成刃，湮灭一切的景象，难道是厉狰死前的幻觉？！叶崇天！你当年信誓旦旦献上的‘仙骨炉鼎’，不仅自毁，更在禁地蛰伏三年！如今，她回来了！带着禁地的力量回来了！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

呜——！！！

一声尖锐凄厉到极致的警报声，骤然划破玄冥殿上空死寂的空气！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声警报如同垂死野兽的哀嚎，瞬间连成一片！整座万仞孤峰，都被这刺破耳膜的尖啸所笼罩！

“敌袭——！！！”

“禁地！是禁地方向！！”

“天…天啊！那是什么？！！”

殿外，传来守山弟子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恐惧的尖叫和骚乱声！

玄冥殿主周身的黑气骤然一滞，随即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油般疯狂炸开！他猛地从骨座上站起（或者说，那团人形的黑气骤然拔高），燃烧的魂火穿透殿顶的阻隔，“望”向山门之外。

叶崇天和雪薇夫人也顾不得狼狈，连滚爬爬地冲向殿门，当他们推开沉重的殿门，看清山门外的景象时，瞬间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

玄冥殿宏伟的山门之外。

天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遮蔽了苍穹、覆盖了群山的……叶之怒涛！

由亿万片树叶构成的洪流，从黑暗森林禁地的方向，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水，奔涌而来！所过之处，天空被切割成无数碎片，光线被彻底吞噬！那叶片不再是脆弱的植物组织，每一片都散发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边缘流转着足以割裂虚空的森然寒芒！它们汇聚成一股毁灭的意志，一股来自亘古禁地的森冷怒火！

轰隆隆隆——！！！

如同亿万雷霆同时炸响！又如同天穹崩塌！

由坚固黑玄铁铸就、铭刻着无数防御符文的巨大山门，在这片毁灭叶潮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仅仅一个接触！仅仅一瞬！

那象征着玄冥殿无上威严、曾阻挡过无数强敌冲击的巍峨山门，连同其上驻守的数十名精锐弟子、数座威力强大的防御阵法……瞬间被淹没、切割、绞碎！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能传出，便彻底化为漫天飘扬的、混合着金属碎屑和血肉齑粉的猩红烟尘！

叶潮毫不停歇！如同灭世的洪流，冲垮了山门，以无可阻挡、摧枯拉朽之势，狠狠灌入玄冥殿内部！

亭台楼阁，在叶刃风暴中如同纸糊般坍塌！精心布置的杀阵陷阱，光芒刚刚亮起就被亿万寒芒瞬间撕碎湮灭！巡逻的精锐弟子、闻讯赶来的执事长老……无论修为高低，无论身着何等护身宝甲，只要被那翻滚的叶之怒涛卷入，顷刻间便化为血雾，连一丝残渣都未能留下！

嗤嗤嗤嗤——！！！

咔嚓！轰隆！

绝望的惨叫、法器的爆裂、建筑的崩塌……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地狱的丧钟，响彻整个万仞孤峰！

“结阵！挡住！挡住啊！”一位元婴期的长老目眦欲裂，狂吼着祭出一面巨大的青铜古盾，灵光暴涨，试图阻挡一片席卷而来的叶浪。

噗噗噗噗！

足以抵挡化神修士一击的古盾灵光，在接触到叶浪的瞬间便如同肥皂泡般破灭！青铜盾牌本体更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仅仅支撑了半息，便被无数叶片切割穿透，连同其后那位长老惊骇欲绝的身体，一同被绞成了漫天碎末！

毁灭！纯粹的、高效的、碾压一切的毁灭！

玄冥殿主站在主殿门口，那翻滚的黑气剧烈地波动着，燃烧的魂火疯狂闪烁，显示出其内心滔天的震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他猛地抬手，一只由精纯幽冥鬼气凝聚而成的、覆盖着狰狞骨刺的巨大鬼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狠狠抓向那汹涌而来的叶潮核心！

鬼爪所过之处，空间都为之扭曲，发出刺耳的破裂声！这是蕴含了化神后期修士全力一击的恐怖神通！

然而，那看似无坚不摧的巨大鬼爪，在触及最外围叶浪的瞬间，就如同冰雪遇上了烧红的烙铁！

嗤——！！！

刺耳的消融声响起！鬼爪上燃烧的绿焰和凝实的鬼气，竟被那叶片边缘流转的、冰冷到极致的灰白寒芒飞速侵蚀、瓦解、湮灭！巨大的鬼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透明，最终在距离核心尚有数十丈之遥时，便彻底溃散成缕缕黑烟，被狂暴的叶潮瞬间吞噬干净！

“禁地意志……万灵同诛？！”玄冥殿主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怒的波动，那翻滚的黑气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他认出了那湮灭他幽冥鬼气的力量本质！那是黑暗森林禁地深处，埋葬了无数上古大能、积累了亿万年不灭战意的恐怖意志！它怎么可能被一个废人掌控？！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

那片毁灭的叶之怒涛，已经势如破竹地碾碎了所有阻挡，如同灭世的巨浪，狠狠拍打在玄冥殿最核心、最宏伟的主殿之上！

轰——！！！！

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整个万仞孤峰都在这一撞之下疯狂颤抖，仿佛随时要崩塌！

主殿那由万年寒铁混合星辰砂铸就、加持了无数代殿主心血的坚固墙壁，如同被亿万柄神锤同时轰击！无数道巨大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华丽的琉璃穹顶在叶刃风暴的切割下如同脆弱的蛋壳，轰然碎裂坍塌！巨大的梁柱折断，发出沉闷的巨响，裹挟着碎石如雨砸落！

殿内的奢华陈设、阵法枢纽、来不及逃走的低阶弟子……一切都在瞬间被卷入叶刃的绞杀风暴，化为齑粉！

烟尘冲天！碎石如瀑！

叶崇天和雪薇夫人被狂暴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石狠狠掀飞，撞在后方残存的墙壁上，口喷鲜血，骨骼断裂声清晰可闻。他们如同两条濒死的狗，蜷缩在角落的尘埃瓦砾中，满脸满身都是血污和灰尘，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死死盯着那被叶潮破开的巨大殿顶窟窿。

翻滚的烟尘和狂暴的叶刃风暴之中，一道单薄的身影，踏着虚空，一步步走了进来。

依旧是那身褴褛的衣衫，赤着双足，枯枝为杖。散乱的长发在肆虐的能量乱流中狂舞，露出大半张覆盖着深灰色、如同石质般丑陋硬痂的脸。那硬痂之下，两点冰冷的灰白光芒，穿透了弥漫的烟尘，如同来自九幽的审判之眼，准确地落在了骨座前那团剧烈翻滚的黑气之上，也扫过了角落中如烂泥般瘫软的叶崇天和雪薇。

她停在主殿中央，脚下是不断崩裂的地面，头顶是不断砸落的碎石断梁。狂暴的叶刃风暴在她身周缓缓平息、消散，如同温顺的臣民回归君王身侧，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刺鼻的血腥。

她微微侧过头，那覆盖着灰痂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主殿崩塌的穹顶，穿透了翻滚的烟尘，穿透了时空的阻隔，落在了遥远天际某个不可知的方向。

然后，她抬起了那只没有拄着枯枝的手。

不是指向暴怒欲狂的玄冥殿主，也不是指向角落中瑟瑟发抖的仇人。

那只苍白瘦削的手，五指缓缓张开，掌心向上，仿佛要承接住什么东西。

就在她手掌摊开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仿佛琉璃碎裂的轻响，极其突兀地，在她覆盖着深灰色硬痂的左眼位置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主殿崩塌的轰鸣、玄冥殿主的咆哮和幸存者绝望的哀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命运齿轮转动的第一声脆响。

紧接着，是第二声脆响，来自她的右眼位置！

覆盖在她双眼之上、如同石质封印般存在了整整三年的深灰色硬痂，表面骤然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细密的裂痕！裂痕迅速蔓延、扩大！

硬痂之下，那两点冰冷、死寂的灰白光芒，如同被投入了火种的寒冰深渊，骤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炽烈到极致的光华！不再是单调的灰白，而是如同混沌初开，蕴含了亿万种色彩、却又归于纯粹本源的无量之光！

那光芒如此强烈，如此纯粹，瞬间刺穿了弥漫的烟尘，刺穿了玄冥殿主翻滚的护身黑气，甚至仿佛要刺穿这方天地的桎梏！

光芒所及之处，崩塌的殿宇、纷飞的烟尘、狰狞的断壁残垣……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瞬间褪去了所有外在的形貌，显露出其最本源的能量脉络和物质构成！世界的“真实”，以一种超越视觉的、直抵本质的方式，汹涌地倒灌入她的“视野”！

“嗬……”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无尽茫然和一丝奇异颤音的抽气声，从她唇间逸出。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如同见鬼般的目光注视下。

她那只摊开的、沾满了尘埃和不知何时溅上点点暗红血渍的苍白手掌。

那清晰的掌纹，那微微凸起的骨节，那沾染的污迹……纤毫毕现地，倒映在了她那双骤然爆发出无量光华、仿佛蕴藏了整片星空的……新生的眼眸之中。

（最多三章就可以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