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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月悬天,像一个巨大而冰冷的创口,将不祥的深紫色泼洒下来,浸染着整座帝都。那光芒毫无暖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将高耸的宫殿檐角、宽阔的朱雀大道、乃至每一块历经沧桑的青石板,都镀上了一层幽邃诡异的紫晕。空气粘稠滞涩,仿佛凝固的寒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与陈旧香灰混杂的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腑之上。

死寂。

连惯常的虫鸣犬吠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整座城市如同一座巨大的、精心雕琢的坟墓,只剩下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万物屏息的巨大沉默。恐惧如同这无处不在的紫光,渗透进砖石的缝隙,缠绕上枯树的枝桠,钻进每一扇紧闭门窗的缝隙,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蜷缩在黑暗角落里的心脏上。

唯有皇城中心,那象征至高权威与血腥仪轨的玄天祭坛,是这片死寂之海中唯一翻涌着“活气”的漩涡。九层高的巨大圆坛,由通体乌黑的玄曜石砌成,在紫月下泛着冰冷坚硬的光泽,如同巨兽嶙峋的脊骨。坛顶中央,一口三人合抱的青铜巨鼎巍然矗立,鼎身缠绕的饕餮纹路在紫光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狰狞地蠕动着。

鼎内,幽蓝的火焰无声地舔舐着虚空,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吸噬生机的冰寒。火焰上方,一个穿着繁复华丽祭袍的少女被无形的力量悬浮着,离鼎口仅有三尺。她的身体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剧烈的颤抖透过厚重的祭袍依然清晰可见。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只有“嗬…嗬…”的、被绝望彻底堵死的微弱气音,每一次抽搐都像是在与无形的绞索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祭袍上用银线绣着的星月图案,此刻像一张冰冷嘲讽的网,将她死死罩住。

祭坛下方,黑压压跪满了人。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平民代表,如同泥塑木雕,头颅深埋,额头紧贴着冰冷刺骨的地面。无人敢抬眼直视那祭鼎中的景象,唯有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泄露着灵魂深处同样被置于鼎中炙烤的恐惧。

在这片凝固的、只有少女濒死喘息作为背景音的绝望图景中,唯有祭坛边缘,一个角落的阴影里,盘坐着一位抚琴的玄衣男子。他身形挺拔,面容却隐在兜帽投下的更深邃的暗影里,看不真切,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膝上横放着一张样式奇古的七弦琴,琴身色泽沉郁如墨玉。他修长的手指按在冰冷的琴弦上,指尖微微泛白,每一次拨动都极其缓慢、极其克制。

铮——嗡——

一个孤绝的音符从他指下艰难地溢出,低沉、苍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质感,瞬间便被那祭鼎中幽蓝火焰无声的燃烧和少女濒死的嗬嗬声所吞噬。这琴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固执地穿透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恐惧,像一道无形的涟漪,艰难地扩散开来。它不是为了对抗那庞大无匹的紫月威压,更像是在这无边的绝望深渊中,投下的一颗微小石子,试图激起一丝微不足道、却又真实存在的回响——一种属于人的、不甘彻底沉沦的回响。

琴弦每一次被拨动,都仿佛牵动着抚琴者全身的骨骼筋肉,带来难以想象的负荷。他按弦的手指关节绷得死紧,玄色的袖口下,一丝鲜红的血线正沿着苍白的手腕悄然蜿蜒而下,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的玄曜石地面上,晕开一小朵转瞬即逝的暗色之花。

就在这极致的压抑即将把人逼疯的边缘,祭坛下方,那片匍匐跪拜的人群外围,靠近高大宫墙的阴影处,一道纤细的身影猛地一颤,像是被那滴落的鲜血烫到,又像是被那孤绝的琴音骤然刺穿了某种桎梏。

叶棂棂猛地抬起了头。

她同样穿着粗陋的灰色麻衣,和周围无数麻木跪伏的身影并无二致。但她此刻的动作,在这片死寂的俯首帖耳中,却显得如此突兀,如此惊心动魄。她同样跪着,脊背却绷得笔直,像一杆在狂风中宁折不弯的细竹。乱糟糟的额发下,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没有周围人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麻木,只有燃烧的、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少年人未被磨平的棱角,是绝境中迸发出的、不顾一切的反抗与愤怒。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祭坛顶端,钉在那口吞噬着少女生命的青铜巨鼎上。嘴唇被牙齿咬得死死的,一丝鲜红的血线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在下巴上凝成一颗小小的血珠,最后沉重地砸在她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手背上。

痛。

一股熟悉的、源自生命深处的尖锐刺痛,毫无预兆地自她左肩骤然爆发!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冰刀,正狠狠剜进她的骨缝深处,在那里疯狂搅动。每一次月噬之夜,这烙印般的痛楚都如期而至,如附骨之疽。但这一次,这痛楚来得格外暴烈、格外蛮横,带着一种要将她灵魂都彻底冻结撕裂的意志。

左肩的衣衫下,那片从小就伴随着她的、形如月牙的暗紫色胎记,此刻正滚烫地灼烧着她的皮肤,甚至透出微弱的、诡异的光晕,隔着粗麻布料都清晰可见。它不再仅仅是一个耻辱的“灾星”标记,更像是一个被强行按在她血肉中的、冰冷而饥饿的活物,正随着天上那轮巨大紫月“心跳”般的诡异脉动,贪婪地吮吸着什么,同时释放出毁灭性的酷寒。

痛楚如狂潮般席卷四肢百骸,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淹没。叶棂棂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冰碴。然而,在这灭顶的剧痛中,那被咬破的嘴唇渗出的血腥味,却像是一簇微弱的火苗,猛地燎过她混沌的脑海。

一个近乎自毁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劈下的闪电,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瞬间照亮了她所有的意识!

凭什么?

凭什么她们就该是祭品?凭什么这冰冷的月亮就能肆意夺走生命?凭什么她要永远背负着这烙印,在这无尽的恐惧中苟延残喘?

恨意,如同岩浆在冻土下找到了唯一的出口,轰然喷发!

祭坛边缘,那孤绝的琴音还在顽强地、断断续续地响着,像一根随时会崩断的丝线。而祭坛顶端,鼎中少女濒死的嗬嗬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弱下去,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

就是现在!

叶棂棂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那燃烧的恨意彻底焚尽。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带着血腥和冰冷月华气息的空气刺得她肺腑生疼,却更激起了骨子里的那股狠劲。

她动了!

不是偷偷摸摸的潜行,而是带着一股要将自己彻底撞碎的决绝,像一支离弦的箭,从匍匐的人群边缘、从宫墙的阴影里,骤然射出!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灰色的身影在浓稠的紫光下拖出一道模糊的残影,目标直指那九层高的祭坛顶端!

“放肆!”

“拦住她!”

短暂的死寂被瞬间打破!祭坛下方,那些身着金甲、如同雕塑般肃立的禁卫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咆哮,长戟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道扑向祭坛的身影狠狠刺去!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然而,叶棂棂此刻的速度快得惊人,仿佛那左肩烙印的剧痛非但没有拖垮她,反而化作了某种狂暴的推力。她的身体在空中展现出不可思议的柔韧与爆发力,如同一只在暴风雨中搏击的雨燕,险之又险地避开数道致命的寒光。冰冷的戟刃擦着她的衣角掠过,带起的劲风割得她脸颊生疼。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些杀气腾腾的禁卫,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死死盯着上方——那轮越来越近、越来越庞大的、冰冷俯视着众生的紫色巨眼!

她的目标,从来不是守卫,而是那轮吞噬一切的月亮本身!

祭坛边缘,那抚琴的玄衣男子——玄戈,按在琴弦上的手指猛地一顿!那孤绝的琴音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他隐在兜帽阴影下的脸似乎抬起了些许,一道锐利如实质的目光穿透幽暗,精准地钉在那道不顾一切冲向祭坛顶端的灰色身影上。他按弦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指腹下那根染血的琴弦发出低微的哀鸣。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余下紧绷的下颌线条,透出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

“孽障!亵渎月神,罪该万死!”一个冰冷、威严、如同金铁摩擦般的声音在祭坛上方炸响。身着繁复玄黑祭袍、手持玉拂尘的国师天枢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祭坛顶层边缘。他面如冠玉,眼神却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看着叶棂棂如同看着一只扑向火焰的渺小飞蛾。他手中拂尘无风自动,玉柄上镶嵌的宝石骤然亮起幽光。

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压力,如同无形的巨山,瞬间降临在叶棂棂身上!

噗!

叶棂棂如遭重锤,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扼制,一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狂喷而出,在浓稠的紫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猩红轨迹。身体像是被万钧巨力狠狠拍中,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下方,是冰冷坚硬、足以让她粉身碎骨的玄曜石祭坛!

剧痛和窒息感瞬间淹没了她。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在她的身体即将重重砸落祭坛石阶的刹那,她离那祭坛顶端悬浮的少女、离那口喷吐着幽蓝冰焰的巨鼎、离那轮仿佛触手可及的恐怖紫月——只有咫尺之遥!

那轮占据了几乎整个视野的紫月,那巨大、冰冷、布满诡异暗影纹路的“瞳孔”,仿佛真的“看”到了她。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亘古洪荒的漠然意志,如同冰海深处的寒流,瞬间冲刷过她的灵魂。叶棂棂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紫月巨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极其短暂的……疑惑?

正是这一瞬间的“对视”,让叶棂棂体内源自左肩烙印的撕裂剧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仿佛那冰冷的月兽意志,正透过这烙印,试图将她从里到外彻底同化、冻结、粉碎!

“呃啊——!”

极致的痛苦让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意识在彻底沉沦的边缘疯狂挣扎。求生的本能和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恨意,在这一刻被挤压到了极致,混合着口中浓郁的血腥味,催生出一个更加癫狂的念头!

既然痛,既然要吞噬我……

那就来吧!

看看谁吞了谁!

下坠的势头还未止住,叶棂棂沾满鲜血的嘴唇却猛地张开,对着那近在咫尺、浓郁得化不开的紫色月华,做出了一个近乎“鲸吞”的动作!

“呼——!”

没有声音,却仿佛有无形的风暴在她口中生成。一股庞大得难以想象的、冰冷刺骨的月华洪流,如同找到了决堤的缺口,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朝着叶棂棂汹涌灌入!

这不是吸收,这是生吞活剥!是引冰河之水倒灌入五脏六腑!

“嗡——!”

整个天地仿佛都震动了一下。祭坛顶端,那口青铜巨鼎内的幽蓝冰焰猛地一滞,仿佛被强行抽走了力量来源,瞬间黯淡下去。鼎口悬浮的少女身体一松,那微弱的嗬嗬声彻底断绝,不知是暂时解脱,还是已然香消玉殒。

国师天枢子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怒、惊骇,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更深邃的恐惧表情。他手中的玉拂尘剧烈地颤抖起来,上面镶嵌的宝石明灭不定。

祭坛下方,所有跪伏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抬起了头,脸上写满了极致的茫然与骇然,如同看到了世界末日的序曲。发生了什么?那个冲向祭坛的“灾星”…她在做什么?她…她在吞吃月华?!

玄戈按在琴弦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那根染血的琴弦深深陷入皮肉之中。他猛地抬头,兜帽阴影下,那双一直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死死锁定在叶棂棂身上。

而作为这风暴中心的叶棂棂,在吞入那磅礴月华的瞬间,意识就彻底被无尽的酷寒和撕裂般的剧痛所吞噬!

冷!

无法形容的冷!仿佛灵魂被瞬间冻结,然后被亿万根冰针反复穿刺、粉碎!每一寸经脉,每一块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裂声!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变成了粘稠的冰渣。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冰寒地狱中急速沉沦,只剩下纯粹到极致的痛苦,连思考“为什么”的念头都被冻僵了。

就在她的意识之光即将彻底熄灭,被那无尽的月华寒流同化、碾为齑粉的刹那——

一个气急败坏、尖锐得几乎要刺穿耳膜的童音,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惊和抓狂,毫无征兆地在她意识最深处轰然炸响:

“小疯子!快停下!你找死啊?!就算是广寒宫主全盛时期,也不敢这么鲸吞海吸这鬼东西!你想把自己炸成冰渣子吗?!”

这声音……像个小女孩?带着一种古老悠远的韵味,却又充满了鲜活无比的暴躁和惊恐。

广寒宫主?鲸吞海吸?

这些破碎的词句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叶棂棂即将冻结的意识上,带来一阵剧烈的、撕裂混沌的灼痛!

谁?!谁在说话?!

叶棂棂那被冰封撕裂的意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尖锐到极点的声音,猛地痉挛了一下,如同沉入冰海濒死的人被一道强电流狠狠击中!

广寒宫主?鲸吞海吸?这些词带着一种遥远而禁忌的气息,像尘封古籍中掉落的残页,瞬间烫穿了包裹她灵魂的坚冰。

“谁?!”一个念头在冻结的思维中艰难地挤出,带着濒死的震颤。

那童音更加暴躁了,在她意识里横冲直撞,带着一种“看着疯子玩火自焚”的抓狂:“谁?!还能有谁!在你身体里睡了不知多少年的倒霉蛋!快!别管我是谁!收敛心神!引导!把那该死的月华引向你的丹田气海!用你吃奶的力气去想那里有个漩涡!快啊!再晚点咱俩一起玩完,变成这鬼月亮的两块点心!”

丹田气海?漩涡?

叶棂棂从未接触过任何修炼法门,这些词对她而言如同天书。但此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那童音的尖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像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漩涡……漩涡……

她残存的意志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全部灌注到那个虚无缥缈的念头里——想象!想象小腹深处,那个据说蕴藏生命本源的地方,有一个急速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漩涡!一个能吞噬掉这无边寒流的黑洞!

这念头一起,仿佛触动了某种沉寂已久的、深埋于血脉之中的古老开关!

轰——!

左肩那轮滚烫灼烧、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月牙烙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那光芒不再是冰冷的紫色,而是转变成一种纯净、皎洁、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的银白!这银白的光芒瞬间透体而出,将她整个人包裹成一个朦胧的光茧。

更为奇异的是,那疯狂涌入她体内、肆意破坏的磅礴紫色月华洪流,在接触到这层银白光茧的刹那,竟然猛地一滞!那股狂暴的、毁灭性的意志像是遇到了某种更高位阶的天然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攻势瞬间瓦解了大半!

虽然依旧冰冷刺骨,依旧带着撕裂经脉的剧痛,但那股毁灭性的、同化一切的意志被极大地削弱了!

残存的紫色月华,在叶棂棂拼命想象的“丹田漩涡”引导下(尽管她根本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终于不再是毫无章法的野蛮冲撞,而是被那左肩烙印散发的银白光芒强行“梳理”,化作无数道相对“驯服”的、冰冷的涓涓细流,带着依旧令人牙酸的寒意,开始缓慢、艰难地朝着她小腹深处那个想象的“漩涡”汇聚而去。

剧痛并未消失,反而因为这种“引导”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集中,仿佛有无数把冰冷的锉刀在她体内细细研磨。但至少,那灭顶的、即将被撑爆碾碎的危机感,暂时被这突如其来的银白光芒和那暴躁的指引遏制住了。

叶棂棂的意识在剧痛与冰冷的双重夹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她能模糊地“看”到,在自己意识之海深处,一个地方正散发着微弱但温暖的光芒,与左肩烙印的银光隐隐呼应。而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毛茸茸的白色光团,正蜷缩在那温暖光芒的边缘,瑟瑟发抖,光团上似乎还有两只长长的、因惊恐而竖起的“耳朵”虚影。

这就是……那个在我身体里说话的“倒霉蛋”?一只……兔子?叶棂棂混沌的思维艰难地转动着。

就在这时,那毛茸茸的白色光团猛地一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发出一声更加尖锐、几乎要刺破灵魂的尖叫,这一次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甚至盖过了之前的抓狂:

“要死要死要死!大块头被惊动了!小疯子快跑!离开祭坛!离开这鬼地方!它闻到‘钥匙’的味道了!它要醒了!!!”

钥匙?什么钥匙?

叶棂棂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惊悚的警告,异变陡生!

“嗷吼——!!!”

一声无法用耳朵听见,却直接在每一个生灵灵魂深处轰然炸响的恐怖嘶吼,猛地从九天之上、从那轮巨大的紫月“瞳孔”深处爆发出来!

那不是声音,那是纯粹的精神风暴!是饥饿!是贪婪!是足以冻结时空的亘古凶戾!

整个帝都,所有匍匐在地的人,无论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都在这一瞬间如遭重击!超过半数的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眼耳口鼻中瞬间渗出黑色的冰渣,身体僵直,生命气息骤然断绝!剩下的人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七窍流血,抱着头颅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满地翻滚!

祭坛上,国师天枢子首当其冲!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比纸还要苍白,身体剧烈一晃,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鲜血离体便在空中冻结成黑色的冰晶,叮叮当当地砸落在祭坛上。他手中玉拂尘上的宝石“噼啪”几声,接连爆碎!他死死盯着那轮紫月,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悸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扭曲?

祭坛边缘,玄戈的身体猛地一震!膝上的古琴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数根琴弦同时崩断!他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染血的双手死死按住震颤不休的琴身,猛地抬头望向紫月,又瞬间转向祭坛顶端那个被银白光茧包裹的身影,兜帽阴影下的眼神锐利如电,充满了极致的凝重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探寻?

而叶棂棂,是这精神风暴绝对的中心!

那声灵魂层面的恐怖嘶吼,如同一柄亿万钧重的无形冰锤,狠狠砸在她刚刚凝聚起一丝清明的意识上!包裹着她的银白光茧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噗——!”

又是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瞬间在她身前冻结成一片猩红的冰晶之花。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被那股无形的、源自紫月的恐怖吸力猛地攫住,再也无法维持平衡,朝着冰冷坚硬的祭坛石阶重重摔落!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模糊的视野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祭坛顶端,那口青铜巨鼎内,原本黯淡下去的幽蓝冰焰,此刻正疯狂地倒卷而起,贪婪地舔舐着鼎口悬浮的、已经失去生息的祭品少女。而鼎身上那些狰狞的饕餮纹路,在紫月的光芒和倒卷的冰焰映照下,仿佛彻底活了过来,扭曲蠕动着,组成了一幅幅更加诡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案——那似乎不再是单纯的凶兽,更像是一头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被无数锁链缠绕束缚的……月之巨兽的倒影?

冰冷的玄曜石地面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撞上了叶棂棂的躯体。骨头碎裂的剧痛甚至来不及传递到麻木的神经,意识便如风中残烛,骤然熄灭在无边的黑暗里。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深渊边缘,一个极其细微、带着哭腔的童音,如同绝望的呓语,断断续续地萦绕在她最后一丝残存的感知里:

“…钥匙…你是那把钥匙…也是…那把锁啊…锁着那头…活着的月亮…傻兔子…这次…真被你害死了…”

钥匙…锁…活着的月亮?

这些破碎的词句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沉甸甸地坠入叶棂棂彻底黑暗的意识深渊,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只留下空洞而冰冷的回响。

黑暗,无边的黑暗。

意识仿佛沉在冰海的最底层,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一种彻骨的寒冷和沉重的压迫感。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如同针尖般刺破了厚重的黑暗。

痛。

首先复苏的是感觉。无处不在的剧痛,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每一寸筋骨皮肉里,尤其是左肩,那里仿佛被烙进了一块烧红的玄铁,持续不断地散发着灼热与撕裂感,与周身刺骨的寒冷形成了诡异的拉锯。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喉咙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叶棂棂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浑浊的冰水。昏黄摇曳的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过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景象才逐渐清晰。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石室。四壁是粗糙开凿的痕迹,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冰冷的石头。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苦涩中带着一丝奇异的草木清香。她躺在一张同样由石头垒砌的矮榻上,身下铺着薄薄的、洗得发白的粗布垫子。

一个身影背对着她,坐在石室中央唯一一张粗糙的木桌旁。幽暗的光线下,只能看清他挺直的脊背和一身洗得泛白的玄色布衣。他似乎在处理着什么,动作专注而沉静。

叶棂棂试图移动一下手指,却只引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和虚脱感,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抽气声。

这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石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桌旁的身影动作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

光线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线条冷硬,如同刀削斧凿。当他的脸完全转过来时,叶棂棂的呼吸猛地一窒——他的眼睛上,蒙着一条同样洗得发白的玄色布带。布带遮住了他的双眼,却让那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显得更加锐利,如同蛰伏的刀锋。

是祭坛上那个抚琴的盲眼琴师!玄戈!

“醒了?”玄戈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这狭小的石室里清晰地回荡。

叶棂棂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干涩的嗬嗬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玄戈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站起身,动作沉稳,毫无盲人的迟滞感,精准地走到矮榻旁。他手中端着一个粗糙的陶碗,碗里是浓稠的、散发着苦涩与草木清气的墨绿色药汁。

“喝了它。”他将陶碗递到叶棂棂唇边,语气不容置疑,“能压下你体内的月煞寒气,缓解经脉的损伤。”

那浓烈的药味直冲鼻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苦。叶棂棂本能地皱紧了眉头,想要抗拒。

“不想死,就喝。”玄戈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冰冷的石头砸落,“你吞下的月华,足以让十个壮汉瞬间冻毙。若非你体内…那东西…替你挡下了最致命的冲击,你早已是一具冰雕。”

体内的…东西?叶棂棂混沌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昏迷前意识深处那个暴躁的童音和毛茸茸的白色光团。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翻腾的呕意和全身的剧痛,就着玄戈的手,艰难地、小口小口地吞咽着那碗腥苦的药汁。每咽下一口,都像吞下一块冰棱,从喉咙一直冻到胃里,但随之而来的,确实有一股微弱的暖流开始在冰冷的四肢百骸中艰难地游走,稍稍驱散了一些那蚀骨的寒意。

药汁见底,叶棂棂如同打了一场大战,浑身被冷汗浸透,虚弱地喘息着。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积蓄着力气,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为…为什么…救我?”

玄戈接过空碗,放在一旁粗糙的石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沉默了片刻,那蒙着布带的脸转向叶棂棂的方向,明明看不见,叶棂棂却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穿透了布带,落在她的左肩。

“因为你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或者说,你左肩上的那个东西,让某些人暂时还舍不得你死。”

叶棂棂心头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用还能动弹的右手捂住了左肩。隔着粗糙的麻布衣衫,那月牙烙印依旧滚烫灼人。

“他们…是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国师府的人。”玄戈的回答简洁而冰冷,“在你昏迷时,已经来过三波。都被我挡了回去。”

国师天枢子!叶棂棂的瞳孔骤然收缩,祭坛上那张冰冷扭曲的脸瞬间浮现在眼前。他最后看向紫月的眼神…那种惊悸与狂热…

“他…想做什么?”叶棂棂的声音干涩无比。

玄戈没有直接回答。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石室唯一的小窗前。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紫月的光辉似乎被某种力量隔绝了,只有点点星光透进来,落在他玄色的衣袍上,勾勒出寂寥的轮廓。

“月噬之夜,祭品少女,王朝秘药……”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古井中投入石子,“你以为,那些被投入鼎中的少女,仅仅是为了平息所谓的‘月神之怒’?”

叶棂棂的心跳骤然加速,一个冰冷而恐怖的猜测在她心底滋生蔓延。

玄戈微微侧过头,布带下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石壁,投向帝都中心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方向,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冰冷嘲讽:

“那些所谓的‘秘药’,不过是精心调制的饵料。以纯净少女的精魂血肉为引,辅以九百九十九种阴寒灵材炼就。目的,从来就不是平息什么‘神怒’。”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叶棂棂的心上:

“是为了喂养。”

“喂饱那轮紫月中蛰伏的凶兽,让它继续沉睡,延缓它彻底撕碎这个世界的时间。每一次月噬,每一次献祭,都只是饮鸩止渴,用无数鲜活的生命,换取短暂的、摇摇欲坠的喘息之机。”

“而你,叶棂棂,”玄戈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洞穿骨髓的锐利,“你左肩的烙印,你吞下月华而不死的异状…在那些以众生为饵料的‘饲兽者’眼中,你不再是一个祭品…”

“…你是一件更完美的‘饵料’。一件可能蕴含着打开更古老力量之门的‘钥匙’的饵料。”

石室陷入了死寂。只有叶棂棂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喂养…饵料…钥匙…

冰冷的真相如同万载玄冰,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她想起鼎壁上那些扭曲蠕动的饕餮纹路,想起昏迷前意识里那个绝望的童音——“钥匙…锁着那头活着的月亮…”

原来,那些少女的血,从未换来安宁,只是化作了延缓末日降临的饲料。而她,因为肩头这该死的烙印,因为那疯狂的一吞,竟成了他们眼中更“高级”的饲料?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愤怒、荒谬和彻骨寒意的洪流,在她胸腔里冲撞、激荡。她死死攥紧了身下粗糙的布垫,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呵…呵呵…”叶棂棂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嘶哑破碎,如同夜枭的悲鸣,在这寂静的石室里显得格外瘆人。她抬起头,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带着血腥气的疯狂,那双眼睛亮得吓人,死死盯住玄戈蒙着布带的脸。

“所以…我该感激你?感激你把我从祭坛上捡回来,好让国师府把我养得更肥一点,再拿去喂那头畜生?”

玄戈沉默着,面对这充满恨意和嘲讽的质问,他脸上的线条依旧冷硬如石,没有任何波澜。他只是缓缓地、精准地重新坐回桌旁那张简陋的木凳上,仿佛叶棂棂那激烈的情绪不过是拂过山岩的微风。

“感激?”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却像冰冷的铁器划过石面,“不必。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此刻活着,比落在天枢子手里,更能让某些人…不安。”

不安?谁?国师?还是…那头“活着的月亮”?叶棂棂心头剧震,疯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疑。

“至于你最终是成为他人的饵料,还是斩断锁链的刀…”玄戈微微侧头,那蒙着布带的“视线”似乎穿透了石壁,投向无尽的远方,语气带着一种古老的苍凉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在于你自己。”

“在于你能否驾驭你吞下去的东西,在于你能否找到真正的‘广寒遗迹’,在于…你能否明白,你肩上的烙印,究竟是灾祸的印记,还是…”

他顿住了,没有说下去。石室里只剩下叶棂棂粗重的呼吸和药炉里炭火将熄未熄的噼啪微响。

就在这时!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到能刺破耳膜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在石室窗外响起!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玄戈端坐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反应快到了极致,几乎在破空声响起的同时,身体已如鬼魅般向侧面滑开半步!

但依旧慢了!

噗嗤!

一道细若牛毛、几乎肉眼难辨的幽蓝色寒芒,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穿透了那扇简陋的木窗!它没有射向玄戈的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擦过玄戈按在桌面上支撑身体的左手手背!

太快了!太阴毒了!

玄戈的手背上,瞬间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血痕。伤口极细,却深可见骨,更可怕的是,那伤口边缘并非鲜红,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凝结,覆盖上一层幽蓝色的冰晶!一股阴寒歹毒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顺着伤口急速向他的手臂经脉侵蚀而上!

“呃!”玄戈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左手瞬间变得僵硬麻木,蒙着布带的脸上血色尽褪,眉头紧紧锁起,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谁?!”叶棂棂惊骇欲绝,挣扎着想坐起来。

窗外,一个阴冷、滑腻、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一丝得意,幽幽地飘了进来:

“玄戈大人…国师有请。这‘玄阴透骨针’的滋味,可还受用?至于那个小灾星…嘿嘿,国师说了,她的命,还轮不到你来保管…”

话音未落,石室那扇厚重的石门猛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座石室都剧烈地摇晃起来,碎石簌簌落下!那扇看似坚固的石门,竟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外部硬生生轰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烟尘弥漫中,数道散发着强大阴冷气息的黑影,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堵在了门口!为首一人,身形高瘦,裹在宽大的黑袍中,脸上带着一张惨白无五官的鬼面具,只露出两只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诡、缠绕着黑色雾气的短刺。

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灌满了整个狭小的石室,将叶棂棂和受伤的玄戈彻底淹没!

石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了坚冰,又被那破门而入的狂暴力量狠狠碾碎!烟尘弥漫,碎石簌簌落下,带着死亡的气息。门口,三道裹在浓郁阴影中的身影如同地狱之门洞开后钻出的恶鬼,阴冷、粘稠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灌满了狭小的空间,沉重地压在叶棂棂几乎无法呼吸的胸口。

为首的黑袍人,脸上那张惨白无五官的鬼面具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令人作呕的油光,只余下两点幽绿的光芒在眼洞中跳跃,死死锁定在靠墙而坐的叶棂棂身上。他手中那柄缠绕着不祥黑雾的奇诡短刺,尖端正无声地吞吐着寒芒。

“拿下!”鬼面人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命令,如同毒蛇摩擦鳞片。

他身后两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裹挟着刺骨的阴风,直扑叶棂棂!速度快得只留下两道模糊的残影,枯瘦的手爪如同鹰隼,指尖缠绕着墨绿色的毒光,直取她的咽喉和心口!那狠辣的架势,显然是要一击废掉她的行动能力,或者直接夺命!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叶棂棂瞳孔骤缩,全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她想动,想躲,但重伤虚弱的身体如同被灌了铅,沉重得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索命的爪影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

“铮——!!!”

一道撕裂灵魂般的琴音,毫无预兆地、如同平地惊雷般在狭小的石室内炸响!

是玄戈!

他依旧坐在那张粗糙的木凳上,身形甚至因为左手那迅速蔓延的幽蓝冰毒而微微佝偂。然而,他仅存的右手,却以一种超越肉眼极限的速度,狠狠地、决绝地拂过膝上那张断裂了数根琴弦的古琴!

不是拨动,是狂暴的扫拂!是倾注了所有残存力量、甚至燃烧生命本源的搏命一击!

随着这声穿云裂石般的琴音炸开,一股肉眼可见的、凝练到极致的音波气刃凭空生成!那气刃并非无形,而是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急速震荡的扭曲形态,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玉石俱焚的惨烈意志,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横斩在扑向叶棂棂的两道黑影之前!

噗!噗!

两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声响几乎同时响起!

那两道气势汹汹扑来的黑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锋利锯齿的铜墙铁壁!他们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扭曲!护身的阴冷气劲如同薄纸般被瞬间撕裂!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两声短促凄厉的惨叫,两道身影如同破麻袋般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狠狠撞在刚刚被轰破、烟尘尚未散尽的石门上!

烟尘再次激荡!那两人瘫软在地,身体诡异地扭曲着,胸口凹陷下去一大片,墨绿色的毒血混合着内脏碎块从口鼻中狂涌而出,眼看是不活了。

“噗——!”玄戈的身体剧烈一晃,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鲜血色泽暗红,竟隐隐带着一丝被侵蚀的幽蓝!强行催动本源力量的反噬,加上左手玄阴透骨针的剧毒侵蚀,瞬间将他推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的脸色变得如同金纸,气息急剧萎靡下去,身体软软地向前倾倒,全靠右手死死撑住那震颤不休、琴弦尽断的古琴琴身,才勉强没有彻底倒下。

“玄戈!”叶棂棂失声惊呼,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这个神秘而强大的盲眼琴师,为了救她,竟落得如此地步!

“好!好一个琴心剑胆!好一个拼死护雏!”门口的鬼面人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怪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怨毒和一丝被冒犯的暴怒。他幽绿的目光扫过地上两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又落在摇摇欲坠的玄戈身上,最后死死钉在叶棂棂脸上。

“可惜!玄戈,你已是强弩之末!这玄阴透骨针的滋味,会慢慢冻碎你的心脉!至于你,小灾星…”鬼面人手中的奇诡短刺缓缓抬起,尖端那缕黑雾如同活物般扭动起来,锁定了叶棂棂,“国师大人要活的!但缺条胳膊少条腿,想必也无妨!”

最后一个字落下,鬼面人动了!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真身已如同鬼魅般欺近!速度快得超乎想象!那柄缠绕着死亡黑雾的短刺,带着刺耳的尖啸,并非直刺要害,而是阴毒无比地划向叶棂棂的右腿膝盖!显然是要废掉她的行动能力!

极致的恐惧和玄戈濒死的惨状,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叶棂棂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她体内那原本被剧痛和药力压制的冰冷月华,在这生死一线的巨大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轰然暴动!

“呃啊——!”叶棂棂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吼!

左肩那轮月牙烙印瞬间变得滚烫无比,仿佛要烧穿她的皮肉!一股狂暴的、不受控制的冰寒力量,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冰川洪流,猛地从她左肩炸开,顺着残破的经脉疯狂涌向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这股失控的寒流本能地推向身前!

嗡——!

一层稀薄得几乎透明、却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冰蓝色光晕,骤然在她身前尺许之地浮现!

鬼面人那快如鬼魅的一刺,狠狠扎在了这层突然出现的冰蓝光晕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刺耳的交击声伴随着剧烈的能量波动猛地炸开!

冰蓝光晕剧烈地闪烁、扭曲,仅仅支撑了不到半息,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碎裂!那柄缠绕着黑雾的短刺只是被稍稍阻滞,依旧带着阴毒的劲力,狠狠刺下!

噗!

冰冷的锋刃瞬间撕裂了叶棂棂右腿外侧的皮肉,深可见骨!鲜血瞬间涌出,却在接触到短刺上缠绕的黑雾时,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凝结成黑色的冰晶!

剧痛!阴寒!还有一股歹毒的侵蚀之力瞬间顺着伤口钻入!叶棂棂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然而,就在那冰蓝光晕破碎的瞬间,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古老、带着一丝懵懂惊惶却又愤怒无比的意念,如同沉睡万古的火山,在叶棂棂意识最深处轰然爆发!

“混账东西!敢伤我宿主!找死啊——!!!”

是那个童音!但此刻,这声音不再仅仅是暴躁,而是充满了源自血脉深处的、不容亵渎的威严与暴怒!如同被蝼蚁触犯了逆鳞的远古神只!

叶棂棂的意识仿佛被这股愤怒的洪流瞬间接管!

她重伤的身体猛地绷直,一股完全不属于她的、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从四肢百骸、尤其是左肩烙印中汹涌而出!她的双眼,在剧痛和失血的模糊中,骤然蒙上了一层纯净无暇、却又冰冷刺骨的银白色光晕!

她的右手,在鬼面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显然没料到这垂死的小丫头还能爆发出如此诡异的力量),以一种完全违背了身体极限的速度和角度,快如闪电般探出!不是攻击,而是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鬼面人握着短刺、尚未完全收回的手腕!

入手一片冰凉滑腻,如同抓住了一条毒蛇!

“滚开!”叶棂棂(或者说,此刻主导她身体的那股愤怒意志)发出一声尖锐的叱喝,声音带着奇异的叠音,仿佛两个声音在同时嘶喊!

随着这声叱喝,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巨力,混合着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顺着叶棂棂的手掌狠狠涌入鬼面人的手臂!

“啊——!”鬼面人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他感觉自己抓住的不是一只少女的手,而是一块从九幽寒渊深处挖出的万年玄冰!那股冰寒之力瞬间冻结了他的手臂经脉,更可怕的是那股纯粹而蛮横的巨力,如同被一头太古巨兽狠狠撞上!

咔嚓!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鬼面人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瞬间扭曲、折断!那柄阴毒的短刺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落在冰冷的石地上。而他整个人更是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石室的墙壁上!

轰隆!石壁剧震,烟尘弥漫!

鬼面人瘫软在地,黑袍破碎,露出的手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覆盖着厚厚的白霜,断腕处更是凝结着黑色的冰棱。他蜷缩着,面具下的口鼻中不断溢出带着冰渣的黑色血液,身体剧烈地抽搐,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痛苦的喘息,幽绿的眼眸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石室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有鬼面人痛苦的喘息和叶棂棂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她身体里那股突如其来的庞大力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留下的只有更加深重的虚脱和剧痛。右腿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阴寒的毒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她的身体和意志。左肩的烙印依旧滚烫,但那种狂暴的失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惊醒后的躁动。

“呼…呼…小疯子…你…你真是…”那个带着哭腔的童音再次在她意识深处响起,充满了后怕和浓浓的疲惫,断断续续,“差点…差点就把咱俩都交代了…疼死兔爷了…”

兔爷?叶棂棂混沌的思绪捕捉到这个奇怪的称呼。

“快…快走…”童音带着急切的催促,“那个弹琴的快不行了…门口那个半死的…还有气…后面肯定还有追兵…再不走…真成点心了…”

叶棂棂猛地一个激灵,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刺骨的疼痛,挣扎着看向玄戈的方向。

玄戈撑在断弦古琴上的右手剧烈地颤抖着,指缝间不断渗出暗红色的血珠。他低垂着头,蒙眼的布带下,嘴角蜿蜒而下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深黑色,带着冰晶。他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身体冰冷得吓人,那玄阴透骨针的剧毒正在疯狂侵蚀他的生机!

不能把他留在这里!国师府的人绝不会放过他!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叶棂棂。她咬紧牙关,不顾右腿钻心的剧痛和几乎散架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石榻上翻滚下来,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她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却强撑着,手脚并用地向玄戈爬去。

粗糙的石砾磨破了她的手肘和膝盖,鲜血混着尘土,留下刺目的痕迹。每挪动一寸,都如同在刀山上翻滚。她爬到玄戈身边,伸出颤抖的、同样伤痕累累的手,用力抓住他冰冷僵硬的胳膊。

“玄…玄戈…”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玄戈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还有一丝意识。他艰难地、极其微弱地摇了摇头,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更多的黑血涌出。

“闭嘴…”叶棂棂咬着牙,眼中是少年人不顾一切的倔强和狠厉,“要死…也…也不能死在这帮杂碎手里…”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或许是左肩烙印中残留的那一丝奇异力量,或许是濒死爆发出的潜能。她竟然硬生生地将玄戈沉重的身体拖了起来,让他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玄戈比她高很多,这姿势让她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重压,右腿的伤口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瞬间浸透了裤腿。

“走!”意识深处的童音尖叫着催促。

叶棂棂闷哼一声,拖着昏迷的玄戈,如同拖着一座沉重的石碑,踉跄着、一步一挪地向石室那个被轰开的巨大缺口走去。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混合着鲜血和冰霜的脚印。

经过瘫在墙角的鬼面人时,那两点幽绿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她,充满了怨毒和一丝惊惧的疯狂。叶棂棂甚至能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如同诅咒般的嗬嗬声。

她看都没看他一眼,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脚下冰冷硌脚的石块和肩上沉重的负担上。

缺口外,是帝都深沉得如同墨汁的夜色。紫月的光辉被高墙和混乱的阴云遮蔽了大半,只有零星的、不祥的紫光透过缝隙洒落,将断壁残垣映照得如同鬼域。远处,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刃碰撞的声响,正迅速向这边逼近!

追兵来了!

叶棂棂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拖着玄戈,刚踉跄着走出缺口,踏入外面冰冷污浊的空气,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剧痛便猛地袭来,眼前骤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就在她即将带着玄戈一起重重摔在地上的瞬间——

嗡!

左肩那滚烫的月牙烙印猛地一跳!一股微弱却精纯的银色月华,如同清冷的溪流,瞬间流淌过她近乎枯竭的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她意识深处那个疲惫的童音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抱元守一!意沉丹田!跟着我的引导!跑——!”

一股奇异的力量感,伴随着左肩烙印的指引,强行灌注进她残破的身体!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她小腹深处那个想象的“漩涡”位置猛地一推!

叶棂棂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在本能和那股力量的驱使下做出了反应!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带着血腥和冰冷尘埃的空气涌入肺腑,脚下骤然发力!

砰!

碎石飞溅!

她拖着玄戈,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窜了出去!速度之快,远超她身体的极限,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模糊的残影和点点飞溅的血珠!右腿的伤口在高速移动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她已顾不上了!

“在那里!”

“追!别让他们跑了!”

身后,追兵的呼喝声和破空声瞬间逼近!数道凌厉的气劲撕裂空气,狠狠斩在她刚才立足的地方!

叶棂棂头也不回,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双腿上,左肩的烙印如同一个微弱却持续的能量源,引导着那精纯的月华之力在她残破的经脉中艰难流转,支撑着她亡命奔逃。她的身影在废墟和狭窄的巷道中疯狂穿梭,如同被狼群追赶的幼兽,每一次变向都带起一溜冰屑与血珠混合的残影。

冰冷的夜风如刀割面,身后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玄戈的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冷,右腿的伤口每一次踏地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痛楚。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边缘泛起阵阵黑雾。

“左边!跳下去!”童音在她脑中尖叫,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前方是一段坍塌的矮墙,下面黑黢黢一片,似乎是条废弃的排水沟,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没有犹豫!叶棂棂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拖着玄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纵身一跃!

冰冷的、散发着腐臭的污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刺骨的寒意和污浊的窒息感让她几乎昏厥。但她死死咬着牙,屏住呼吸,拖着玄戈,顺着污水的流向,不顾一切地向前潜去。黑暗、恶臭、冰冷、剧痛…仿佛永无止境。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肺里的空气即将耗尽,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时——

哗啦!

她拖着玄戈,猛地从一个坍塌的出水口冲了出来,重重摔在一片冰冷潮湿、长满滑腻苔藓的河滩碎石上。刺骨的寒意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带着腥臭的污水。

夜空依旧被浓重的阴云笼罩,只有零星的星光洒下。远处帝都的方向,隐隐传来喧嚣,但追兵的声音似乎暂时消失了。

暂时…安全了?

叶棂棂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冰冷的碎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肺腑的灼痛。她挣扎着看向旁边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游丝的玄戈,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右腿上那个深可见骨、边缘凝结着黑色冰霜、依旧不断渗血的恐怖伤口。

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深秋的河水,再次一点点漫上心头。

“喂…傻兔子…”意识深处,那个疲惫到极点的童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哭腔和深深的无奈,“这次…真是被你坑惨了…”

叶棂棂艰难地抬起左手,颤抖着抚上左肩那依旧散发着微弱热意的月牙烙印。冰冷的河水浸透了衣衫,刺骨的寒意不断侵蚀着她残存的体温。她看着玄戈越来越苍白的脸,感受着自己体内那混乱不堪、如同随时会崩断的琴弦般的冰冷力量,还有右腿伤口处不断蔓延的阴寒毒力。

钥匙?锁?活着的月亮?

那些令人窒息的谜团和沉重的宿命,如同这无边无际的冰冷黑夜,沉沉地压了下来。

她扯了扯嘴角,沾满污泥和血渍的脸上,却慢慢浮现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肯认输的倔强笑容。

“呵…”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像冰层下不肯熄灭的火星,“坑都坑了…那就…一起…想办法…活下去吧…”

冰冷的绝望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叶棂棂的每一寸神经。玄戈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身体冰冷僵硬,那玄阴透骨针的幽蓝寒毒正疯狂啃噬着他最后一点生机。右腿的伤口传来阵阵麻木的刺痛,阴寒的毒力如同毒蛇的獠牙,不断向深处侵蚀。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河水的腥臭和肺腑撕裂般的灼痛。

活下去?

这念头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喂!傻兔子!发什么呆!真想一起冻死在这儿喂鱼啊!”意识深处,那个带着哭腔的童音再次尖叫起来,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暴躁,但细听之下,却也有一丝掩饰不住的虚弱和焦虑。

“他…要死了…”叶棂棂的声音嘶哑,目光落在玄戈毫无血色的脸上,“我…动不了…”

“动不了也得动!”童音尖利地打断她,带着一种源自古老血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听着!小疯子!你左肩那破玩意儿,不只是个烫手的烙印!它是‘锁’,也是‘门’!你刚才情急之下引动的那一丝月华,就是开门的钥匙!虽然差点把自己玩死,但也证明了一点——你能用!”

“怎么…用?”叶棂棂艰难地问,一丝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冰原上燃起。

“笨死了!引导!就像我之前让你想丹田漩涡那样!”童音语速极快,带着一种“教傻子”的急切,“那紫月鬼东西的华光虽然阴毒,但本质依旧是至阴至寒的‘炁’!你体内现在乱成一锅粥的,就是这玩意儿!把它导出来!一部分用来压制你腿上那恶心的毒!另一部分…另一部分…”

童音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又像是在权衡,最后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另一部分,灌给那个弹琴的!用你的月华去对冲他体内那鬼针的寒毒!以毒攻毒!死马当活马医!总比看着他立刻冻成冰棍强!”

以毒攻毒?叶棂棂心头剧震。这简直是玩火!稍有不慎,玄戈立刻就会在她手上灰飞烟灭!但看着玄戈那迅速失去生机的脸庞,感受着右腿伤口处不断蔓延的麻木和冰冷…

没有选择了!

“怎么做?!”叶棂棂咬着牙,眼中再次燃起那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

“意守灵台!别管那些乱窜的寒流!把你的念头,死死钉在左肩那破烙印上!”童音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想象它是一口井!一口连接着天上那轮鬼东西的井!然后…引!把它吸进来的,再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引出来!顺着你的手臂经脉,引到掌心!记住!是引!不是喷!你想把他炸成冰渣吗?!”

引…井…掌心…

叶棂棂闭上眼,强迫自己忽略掉周身刺骨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她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如同铁水般浇铸在左肩那滚烫灼烧的月牙烙印之上。

井…连接紫月的井…

烙印的灼热感骤然加剧,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口滚沸的泉眼!体内那些混乱冲撞、如同脱缰野马的冰冷月华,在这股强横意念的强行约束下,开始发出不甘的咆哮和剧烈的抵抗!经脉如同被无数冰刀反复刮擦、切割,痛得她浑身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但她死死坚持着!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引!像从深井中提起沉重的水桶,一点点,一丝丝!

嗡…

左肩的烙印散发出微弱却清晰的银白光晕,透过湿透的粗麻布衣衫隐约可见。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凝练的冰蓝色气流,如同一条细小的灵蛇,艰难地、缓慢地从她左肩的烙印处蜿蜒而出,顺着她的手臂经脉,朝着她的右手掌心汇聚而去。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叶棂棂的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混合着血水不断从额头滚落。右掌掌心,那冰蓝色的气流逐渐凝聚,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微小气旋。

“成了!快!”童音紧张地催促。

叶棂棂猛地睁开眼,眼中银芒一闪而逝。她强忍着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剧痛,颤抖着将汇聚着冰蓝气旋的右掌,狠狠按在了自己右腿外侧那深可见骨、边缘凝结着黑色冰霜的恐怖伤口上!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从喉咙深处迸发!

接触的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上!两股同样阴寒、却属性迥异的力量在她伤口处轰然碰撞!

嗤——!

刺耳的、如同滚油煎肉的声响猛地爆发!伤口处凝结的黑色冰晶瞬间气化,升腾起一股带着浓烈腥臭的黑烟!那深入骨髓的阴寒毒力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地抵抗、反扑!剧痛瞬间放大了十倍!叶棂棂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几乎要昏死过去!

“撑住!小疯子!它在退!它在被净化!”童音在她意识里尖叫,带着一丝惊喜。

果然!虽然过程痛苦得如同酷刑,但叶棂棂能清晰地感觉到,伤口深处那股如同附骨之蛆的歹毒侵蚀之力,正在被掌心引出的精纯月华之力强行中和、驱逐!那令人心悸的麻木感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清晰、却也更加纯粹的撕裂痛感——那是伤口本身的疼痛。

几个呼吸间,伤口处升腾的黑烟渐渐淡去,边缘的黑色冰霜完全消失,露出了鲜红的血肉,虽然依旧狰狞,但那股阴毒的侵蚀气息已然被清除殆尽!剧痛依旧,却不再带着跗骨之蛆的绝望。

叶棂棂大口喘着粗气,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河水还是冷汗。但她眼中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有效!真的有效!

她猛地转头看向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玄戈。时间不多了!

没有丝毫犹豫,叶棂棂再次闭上双眼,强忍着体内因引导月华而带来的新一轮撕裂剧痛,将意志重新沉入左肩的“井”中。这一次,她更加小心翼翼,也更加专注。她清晰地“看”到,体内那混乱的紫色月华洪流,在左肩烙印银白光芒的梳理和她的意志强行引导下,化作一道相对“驯服”的、冰蓝色的涓涓细流。

引!引向玄戈!

她伸出依旧覆盖着薄薄冰霜的右手,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按在了玄戈冰冷刺骨的胸口——心脉所在!

“给我…活下去!”叶棂棂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低吼。

冰蓝色的精纯月华,带着她不顾一切的意志和左肩烙印的奇异力量,如同开闸的溪流,小心翼翼地、却又源源不断地涌入玄戈的心脉!

嗡——!

玄戈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投入冰海的石像!一层肉眼可见的、更加凝实的幽蓝色冰晶瞬间覆盖了他的体表!那是玄阴透骨针的剧毒被外来力量彻底激发的表现!他原本微弱的气息骤然断绝!身体僵硬得如同真正的冰雕!

叶棂棂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失败了?!她害死了他?!

“别停!笨蛋!继续灌!”童音在她脑中气急败坏地尖叫,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他的生机被那鬼毒彻底冻结封死了!你的月华是引子!是钥匙!把它更深地引进去!冲开那层该死的冰壳!用你的‘炁’去唤醒他自身的‘炁’!快啊!”

冲开冰壳…唤醒…

叶棂棂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她没有收回手,反而将体内残存的、本就不多的精纯月华之力,毫无保留地、更加汹涌地灌入玄戈心脉!同时,她的意念不再仅仅引导,而是化作一股蛮横的、充满生机的冲击意志,随着那冰寒的月华,狠狠撞向玄戈体内那沉寂冻结的生命本源!

“醒来!玄戈!给我醒来——!!!”

在她不顾一切的意念嘶吼和月华灌注下,玄戈心口那层厚厚的幽蓝冰晶,猛地发出一声细微的、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

咔…嚓!

如同春冰初裂!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如同古琴丝弦般清越的生机,猛地从玄戈那被冰封的心脉深处挣扎着透出!那生机带着一种古老而锋锐的韵律,如同被拨动的第一声琴音,虽然微弱,却瞬间与叶棂棂灌入的冰蓝月华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嗡!

玄戈体表覆盖的幽蓝冰晶剧烈地震动起来,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波纹荡漾!冰晶并未融化,反而在共鸣中开始奇异地收缩、凝聚!仿佛他自身的某种力量正在苏醒,强行收束、压制着那致命的寒毒!

他的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一缕极其细微、带着冰晶碎屑的白色雾气,从他口鼻中缓缓呼出!虽然依旧冰冷,却不再是纯粹的死亡气息!

有效!他真的在复苏!

叶棂棂心中狂喜,但巨大的消耗和引导月华带来的反噬也在此刻达到了顶点!她眼前一黑,按在玄戈胸口的手无力地垂下,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再次陷入黑暗的边缘。

“喂!小疯子!别睡!现在还不能睡!”童音焦急地尖叫,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快!趁他体内寒毒被暂时压制,生机初现,你的月华与他自身力量共鸣的瞬间!快!意沉丹田!按我念的做!一个字都不能错!”

一个玄奥、古老、带着冰寒月华意蕴的音节序列,如同清泉流淌,又似冰珠坠玉盘,急促而清晰地流入叶棂棂即将沉沦的意识。

“月魄为引,寒精为纲…神凝太阴,炁走玄霜…百川归海,抱元守一…灵台方寸,自生冰轮…”

这音节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带着一种引动月华、凝练自身的奇异韵律。叶棂棂残存的意志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本能地跟随着那音节,艰难地观想、运转。

左肩的烙印再次散发出柔和的银白光晕,仿佛在呼应这古老的音节。体内那些依旧混乱、但被引动过的紫色月华,在这玄奥音节和烙印光芒的引导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梳理、驯化,开始朝着她小腹深处那个虚无的“漩涡”——丹田气海——缓缓流淌、汇聚。

不再是狂暴的冲撞,而是有序的归流。

虽然速度极其缓慢,虽然每一次引导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掌控感”,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晨曦,悄然在她心底升起。

她能清晰地“内视”到,一缕缕冰冷却精纯的紫色月华,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汇入丹田。那原本虚无的“漩涡”中心,一点极其微小、却散发着纯净银白光芒的“冰晶”正在缓慢地凝聚、成型!那冰晶仿佛一颗微缩的、永恒不化的月亮核心,散发着微弱却精纯的寒意,与她左肩的烙印遥相呼应。

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力量感,伴随着刺骨的冰寒,开始在她体内蔓延。她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冰冷,每一次吐纳,口鼻间都带出一缕淡淡的、带着月华清辉的白气。周身因剧痛和寒冷而产生的颤抖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玉石般的沉静。皮肤表面,一层薄薄的、几乎肉眼难辨的冰蓝色霜华无声无息地浮现、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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