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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头,“洛昭寒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是想起去年冬猎,我故意把裴寂推下猎场深坑,他爬上来第一句话竟是‘洛小姐可有伤着’。”她摩挲着案上镇纸,“这般傻子,偏要往刀尖上撞。”
春喜瞧着自家小姐又摸向马鞭,急得跺脚:“您又要去义庄?裴大人自有官差保护。”
“错!”洛昭寒抓起银狐氅衣往身上披,“我要去会会浏阳郡主。”她突然凑近春喜耳边低语,“你猜今早大理寺狱里,那个指认裴寂受贿的粮商怎么死的?”
春喜摇头时,听见极轻的三个字:“鹤顶红。”
“在前次的闲谈中,奴婢曾听闻少爷与表少爷提及,裴大人往昔年幼时心智尚未成熟,而且长宁伯夫妇似乎对这个儿子并不怎么宠爱,令人惊叹的是,即便如此,裴大人还是能够培育出如此独特的性情。
小姐对裴大人的称赞如同赞誉他为天上星星、地下宝贝,无人能及,这让我不禁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名门闺秀才能与他相匹配呢?”
春喜在话语中巧妙地掺杂了少许试探之意。
毕竟,夫人曾特意叮嘱她,若与小姐亲近,便要多留心小姐对裴寂的女儿心思。
洛昭寒听后不由得微微一愣,思绪随即飘回到前世。
她似乎依稀记得,有人曾提起浏阳郡主对裴大人青睐有加,似乎已有联姻的意向。
然而,这样的事情她听过便抛诸脑后,为何后来却不见裴大人有任何成家的迹象呢?
这其中的曲折,真是让人好奇不已!
琉璃盏中茶水微凉,洛昭寒指尖轻叩案几。那浏阳郡主乃解忧长公主独女,身份贵不可言。
当年西魏与东陵战火不断,南唐作壁上观,倒成两国竞相拉拢的香饽饽。先帝为固邦交,将三公主送往南唐和亲,赐封“解忧”。
解忧公主远嫁后与可汗琴瑟和鸣,诞下二子一女。三年前可汗病逝,草原王庭暗潮汹涌。解忧长公主雷霆手腕,硬是将长子扶上新汗之位。
如今南唐政局初定,长公主携女归京暂居,明面上是思乡心切,实则要为浏阳郡主择婿联姻。洛昭寒望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冷笑——南唐地处苦寒,哪比得京城锦绣?
更遑论这桩婚事牵涉两国,其中利害岂是小儿女情意能左右的?
“算着日子…”她将剥好的莲子丢进青瓷碗,“接风宴该在腊月初八。”
前世她缠绵病榻错过盛事,今生必要亲眼瞧瞧这出大戏。幕后黑手既能在宫中设局,必会现身这等场合。
忽而想起谢无岐前世眉飞色舞描述宴席的模样,指尖蓦地收紧,莲子碎成两半。
“小姐!”春喜端着姜汤进来,见她盯着满地碎渣发怔,忙拿帕子擦拭:“仔细扎着手。”
洛昭寒回神轻笑:“春喜愈发像嬷嬷了。”
“小姐又打趣奴婢。”春喜瞥见案上摊开的《南唐风物志》,试探道:“您这两日总盯着边塞地图瞧。”
“不过闲来翻翻。”洛昭寒拢了拢半干的乌发,忽闻窗外家仆议论:“听说礼部为接风宴拟了百道菜式。”
春喜见她眸光骤亮,暗自叹气。自打谢家拒婚,小姐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前日翻墙出府被夫人逮个正着,这会子听着宴会消息,竟似又要谋划什么。
……
武威将军府此刻却阴云密布。
谢夫人天未亮便起身梳妆,螺子黛描了又擦。
昨儿谢石榴传话,说老爷对着无岐幼时的木剑叹息,直教她枯井似的心又泛起涟漪。
“嬷嬷,翡翠虾饺可蒸上了?”她第五次掀帘张望。
晁嬷嬷端着鎏金食盒进来:“夫人放心,八宝鸭煨了两个时辰,将军最爱这口。”
日头爬过檐角时,谢夫人已在前院徘徊半个时辰。
朱漆大门吱呀作响,谢将军官袍未褪便往凝香院去,她慌忙提着裙摆追上去。
“老爷!”染着丹蔻的指尖攥住玄色衣袖。
谢将军驻足却不回头,蟒纹补子上的金线刺得谢夫人眼眶生疼。她强笑道:“厨房新制的蟹粉狮子头。”
“本将说了不必。”袍袖如铁,抽离时带起冷风。
谢夫人踉跄半步,镶玉护甲深深掐进掌心。
凝香院飘来丝竹声,章姨娘娇滴滴的“将军万安”像把盐撒在心头。
晁嬷嬷扶住她发抖的身子,听得声几不可闻的哽咽:“为了无岐...再忍忍。”
正房里,谢将军盯着案上木剑出神。
昨夜踏进书房,尘封的藤箱里躺着无岐十岁猎得白狐时,他亲手打的剑穗。红缨褪成暗褐色,像干涸的血。
“将军,夫人送来参汤…”小厮话未说完,瓷盏已摔得粉碎。
“滚!”
震怒声惊飞檐下麻雀。
谢石榴蹲在庑房顶上咂嘴:“夫人这步棋,怕是走岔喽。”
抚远将军府书房内,谢夫人攥着帕子追到紫檀木案前。
窗外风雪扑在万字纹窗棂上,她望着丈夫玄色战袍上未化的雪粒,声音又柔了三分:“老爷,听说昨晚上......无岐回来过?”
案头青铜镇纸“咔哒“一声响。
谢安奉背对着妻子的身形僵了僵,玄铁护腕重重按在舆图上,虎牢关的位置被碾出一道裂痕。
“我最是知晓无岐脾性,“谢夫人绕到案前,金丝缠枝钗在烛火下轻晃,“孩子在外头好歹是个副指挥使,总要顾着些颜面。”她见丈夫没有摔门而去,胆子又大了几分,“今儿下值后唤他回来用膳可好?咱们……”
“砰!”
谢安奉突然一拳砸在舆图上,惊得博古架上的青瓷瓶嗡嗡作响。谢夫人这才看清丈夫额角青筋暴起,下颌绷得像是要裂开。
“颜面?”谢安奉从牙缝里挤出冷笑,“老子的颜面今日在金銮殿上被那逆子踩进泥里!”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交错的伤疤,“章御史那个老匹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老子教子无方纵子毁约!洛鼎廉那厮假惺惺求情时,老子恨不能拔剑劈了龙柱!”
谢夫人踉跄着后退,绣鞋踩到滚落的兵符。
“圣上......圣上怎么说的?”她声音发颤,腕间佛珠缠住袖口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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