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旧书摊的尘埃与手机里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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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力气还行。”吴老板看着码放整齐的书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喏，接下来就是细活了。”他用枯瘦的手指敲了敲堆在桌子旁边的一摞小山似的、沾满污垢和灰尘的旧教材。“这些，都得擦干净。用这个，”他丢过来一块沾满污渍、干硬的脏抹布和一个塑料盆，“去后面小院水龙头接点水，布湿了就拧干点擦，别把书弄太湿！封面、书脊、切口边都要擦到！擦一本，放这边晾着。”他指了指旁边一张稍微干净点的旧桌子。“擦的时候仔细点，别把书页弄破！弄破了要扣钱！动作麻利点！”

陈默拿起那块油腻腻的抹布，走到后面阴暗潮湿、堆满杂物的小院，拧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水流很小，冰凉刺骨。他用力搓洗着抹布，污水流进地上的青苔里。回到店内，他搬了个矮凳坐在那堆书山旁，开始工作。

灰尘是极其顽固的敌人。抹布擦过封面，常常只是将表面的浮灰推到一起，形成一道污浊的泥痕。他只能更加用力，反复擦拭。有些书的封面是覆膜的，还好擦些；有些是粗糙的纸面，一用力就容易破损；还有些书页边缘已经发霉发黑，散发出难闻的气味。灰尘如同细小的沙砾，钻进他的鼻孔、喉咙，呛得他不住咳嗽。霉菌孢子更是让他鼻腔发痒，眼睛刺痛流泪。

书店里异常闷热，只有头顶一个吱呀作响的老旧吊扇搅动着浑浊的空气。汗水混合着灰尘，在他脸上脖子上淌出道道泥痕。他的手指很快被粗糙的纸张边缘划出细小伤口，又被抹布上的霉菌和灰尘刺激得又痛又痒。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机械地重复着擦拭、翻面、晾晒的动作。吴老板则坐在角落一个破旧的藤椅里，捧着个搪瓷缸喝茶，眯着眼监工，时不时提醒一句：“角落！角落没擦到！”“轻点！那本是外语词典，贵着呢！”“动作快点！后面还有一堆呢！”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默擦完不知第几十本《高等数学（上）》，手指关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僵硬酸痛时，他的旧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突兀的嗡嗡声在寂静闷热的旧书店里格外刺耳。

吴老板不满地皱起眉头。

陈默赶紧放下书和抹布，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王姨。是母亲病房里的那位清洁工阿姨。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王姨从不会在他打工时间打电话！

他颤抖着手指按下接听键，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王姨？”

电话那头传来王姨刻意压低、却掩不住焦急的声音：“默默啊！你在哪呢？快！快去市一院肾内科缴费处！你妈的催缴单今天又送来了！护士说…说欠费累积快到三万七了！再不交钱…下周…下周的透析可能…可能就要暂停了！你…你快想想办法啊！护士催得紧…”

轰！！！

王姨后面的话仿佛被巨大的轰鸣声淹没！陈默只觉得眼前一黑，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捏得粉碎！三万七？！几天前还是两万七！仅仅几天，又涨了一万？！透析要停了？！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比旧书店的霉味更刺骨，比饥饿的绞痛更尖锐！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那里只有几个冰冷的硬币和那张印着“滨海理工大学”的校园卡——卡里那张用作教材预存的100元，此刻显得如此可笑而渺小！书包里母亲给的那卷带着体温的零钱，在庞大的三万七面前，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喂？默默？你听见没？默默？”王姨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陈默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塞满了滚烫的砂砾，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他猛地挂断了电话，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灰尘混合着汗水黏在脸上，像一层冰冷的面具。他抬起头，对上吴老板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浑浊而精明的眼睛。

“老板…”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我…我家里有急事…我…我能不能先预支…预支一点今天的工钱？一点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