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归柩星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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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死寂。尘埃的气息浓得化不开，带着亿万年的腐朽，沉甸甸地压在陈星野的每一次呼吸上。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无数细小的金属砂砾，刮擦着灼痛的喉咙。后背传来的剧痛并未因脱离湮灭而消失，反而更深地钻进骨髓，那是归墟奇点边缘力量留下的冰冷烙印，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混沌归源星涡在丹田内发出低沉而不稳的嗡鸣，青金色的秩序锁链与暗红色的混沌光晕剧烈地明灭闪烁，中心那点熔金核心旋转得异常狂躁，每一次脉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重重地摔在坚硬无比的地面上，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又猛地咳出一口鲜血。血中混杂着细碎的暗金色冰晶和微小的混沌光点，落在地面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旋即被厚厚的尘埃无声吞噬。

“呃……”他挣扎着，用几乎折断的手臂撑起上半身，染血的视线艰难地扫过四周。

巨大的金属殿堂，死寂如同宇宙的墓穴。高耸得没入无尽黑暗的穹顶，仿佛连接着虚无本身。支撑殿堂的巨柱庞大得令人窒息，上面覆盖着早已失去光泽的浮雕，那些扭曲的线条描绘着星辰的诞生与毁灭，辉煌与凋零，此刻却只余下模糊的轮廓和冰冷的沉重感。空气凝滞，只有他自己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在空旷中回荡，更显出这地方的绝对寂静与…苍凉。

殿堂的中心，悬浮之物牢牢攫住了他的目光。

一座巨大而冰冷的暗蓝色金属王座，静静地悬浮在离地数丈的空中。王座的构造复杂得超出想象，无数早已黯淡的能量回路如同僵死的血管，爬满了它的表面，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古老与威严。王座上空空如也，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压。

而在王座的正前方，悬浮着一团奇异的能量。

它约莫拳头大小，形态变幻不定，时而如跳动的青色火焰，散发出温润的光晕；时而又凝聚成一滴液态的星辰，表面流淌着星云般的光泽。其核心处，一点凝练到极致的青金色光芒，如同沉睡万古的星辰之核，散发出磅礴而纯粹的秩序气息——这气息与母亲苏清雪点燃星炬通道时同源，却更加古老、浩瀚，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之初的某种规则！

这…就是星炬的余烬？真正的核心？

陈星野的心跳骤然加速，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从灵魂深处涌起。他强忍着剧痛，目光下移，落在王座下方冰冷的金属地面上。

几块黯淡的青色水晶碎片散落着，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然而，碎片上残留的气息却让陈星野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星炬！是星炬核心的碎片！远比之前他在归墟暗流中找到的那块更加核心、本源！

这里…难道真的是海眼之心？母亲指引的终点？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右手死死攥着那块冰冷的囚笼金属碎片，碎片边缘残留着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空间波动，正是这点波动，在湮灭的绝境中将他强行传送至此。左手掌心，一点微弱却无比温暖的青金色火种静静燃烧着，如同风中残烛，散发出母亲苏清雪最后的气息。这微弱的温暖，是此刻支撑他灵魂不坠的唯一支柱，是穿透这无边死寂与绝望的唯一光芒。

是母亲…用最后的存在，为他换取了这一线生机。

一股巨大的悲恸和几乎将他撕裂的恨意汹涌而上，堵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血泪混合着汗水，无声地滑过他染血的脸颊。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意志，冰冷、古老、浩瀚无边，带着审视万物的漠然与足以碾碎星辰的威压，毫无征兆地从殿堂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穹顶轰然降临！这意志降临的瞬间，整个巨大的金属殿堂似乎都发出了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呻吟。空气彻底凝固，连尘埃都停止了飘落。陈星野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钉在琥珀里的虫子，思维、呼吸、心跳，甚至丹田内狂暴运转的星涡，都在瞬间被这股至高无上的意志冻结、压制！

一个宏大、漠然、仿佛由亿万星辰寂灭之音叠加而成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识海最深处炸响，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冰冷的巨锤，狠狠敲打着他脆弱的灵魂：

【归源…星涡…的…承载者…】

【星炬…余烬…的…窃火者…】

【还有…吾之…囚笼…的…窃贼…】

【异数…】

【你…终于…还是…踏入了…此地…】

声音如同滚滚雷霆碾过灵魂的旷野，每一个字都带着实质般的重量，压得陈星野眼前发黑，刚刚撑起的身体再次重重跪倒在地，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渗出血丝，用尽全身力量抵抗着这几乎要将灵魂碾碎的恐怖意志，艰难地抬起头，染血的目光倔强地刺向穹顶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凝聚、苏醒。

“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着，更多的血沫涌出，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此地…为何处？归墟海眼之心？”

【海眼之心？】那古老意志的声音里，第一次清晰地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嘲讽，如同在看一只试图理解宇宙的蝼蚁。【愚蠢…的…称谓…】

轰隆！

伴随着这声意念的轰鸣，殿堂穹顶那片深邃的黑暗骤然剧烈旋转起来！如同一个沉睡亿万年的巨兽睁开了它的竖瞳！黑暗被无形的力量搅动、拉伸、扭曲，眨眼间形成了一个覆盖整个穹顶的、巨大无匹的漩涡！

这漩涡并非物质构成，而是纯粹意志与某种终极规则的具现！它缓缓旋转，核心处是绝对的虚无与死寂，边缘流淌着粘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热的深灰色暗流。无数细碎的、如同星辰尘埃般的符文在漩涡深处明灭闪烁，每一次闪烁都散发出令陈星野灵魂颤栗的归墟气息！这气息，与那微型归墟奇点同源，却更加原始、更加纯粹、更加…不可抗拒！

整个殿堂，在这巨大星漩出现的瞬间，温度骤降至绝对零度！陈星野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冰晶！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星力、甚至灵魂都在被这漩涡散发出的恐怖吸力拉扯，仿佛要被彻底抽干，投入那永恒的虚无之中！

【此乃…】那古老意志的声音如同宇宙的宣判，冰冷地回荡在陈星野几乎冻结的识海，每一个字都带着终结万物的力量，【归墟之柩！】

归墟之柩！

这四个字如同四把冰锥，狠狠刺入陈星野的脑海！柩，棺椁！埋葬之地！归墟的坟墓？埋葬谁的坟墓？

就在他心神剧震，被这恐怖真相冲击的瞬间——

嗡！！！

他丹田内本就因重伤和外来意志压制而濒临失控的【混沌归源星涡】，在感应到穹顶那巨大星漩散发出的、同源却更加高阶的归墟气息时，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彻底狂暴了！

“轰——！”

一声只有陈星野自己能“听”到的恐怖巨响在丹田炸开！那维系着微妙平衡的青金色秩序锁链寸寸崩裂！狂暴的混沌暗红光芒如同失控的火山熔岩，疯狂喷涌而出！核心那点熔金意志更是发出尖锐贪婪的嘶鸣，瞬间膨胀了数倍，贪婪地汲取着从穹顶星漩逸散下来的、精纯无比的归墟本源气息！

剧痛！撕裂一切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陈星野的身体剧烈抽搐，体表青筋暴凸，皮肤下暗红与青金的光芒疯狂乱窜、互相吞噬！他的意识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是冰冷死寂的归墟召唤，一半是狂暴混乱的毁灭欲望！身体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熔炉，狂暴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向外倾泻，冲击波狠狠撞在冰冷的殿堂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呃啊啊啊——！”他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嘶吼，整个人蜷缩在地，七窍中流淌出混杂着混沌光焰的鲜血。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他自身力量的暴走反噬！这具身体，这混沌归源星涡，即将成为第一个被自身力量撑爆的祭品！

【秩序…与…混沌…归源…】那古老意志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污染…侵蚀…平衡…已破…】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陈星野。母亲牺牲换来的生机，难道就要以这样可笑的方式终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他左手掌心，那点微弱跳动、几乎被狂暴星涡气息淹没的母亲苏清雪的最后本源火种，仿佛感应到了他濒死的绝境和星涡的彻底失控，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金色光芒！

这光芒温暖、纯净、坚韧，带着母亲无尽的眷恋与守护的意志，如同一柄利剑，瞬间刺破了笼罩陈星野周身的狂暴混沌气息！

温暖的力量如同母亲的怀抱，温柔却无比坚定地涌入他几乎破碎的身体，强行抚慰着撕裂的经脉和濒临崩溃的丹田！这股力量虽然微弱，却精纯到了极致，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秩序共鸣！

更令人震惊的变化随之发生！

当母亲火种的光芒暴涨到极致，其光芒的边缘，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轻柔地拂过地面上那几块散落的、黯淡的星炬核心碎片！

嗡！嗡！嗡！

如同沉眠万古的星辰被唤醒！那几块布满裂痕、死气沉沉的星炬碎片，在接触到母亲火种光芒的瞬间，竟同时剧烈地震颤起来！碎片表面那些黯淡的能量纹路，如同干涸的河床被注入了活水，一丝丝、一缕缕微弱却无比精纯的青色光流开始艰难地流淌、复苏！

紧接着，其中一块最大的碎片上，一道极其古老、极其复杂的铭文图案，在青色光流的勾勒下，骤然被点亮！那铭文并非陈星野认识的任何文字，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具现，一种意志的烙印！

母亲火种的光芒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又像是受到了这铭文的强烈吸引，分出一缕纤细却凝练无比的光束，精准地投射在那被点亮的铭文之上！

霎时间，那铭文光芒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