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黑山整军令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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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疤瘌正挥刀砍翻一个官军校尉，听到身后惨嚎，惊愕回头，只看见石磊那张狰狞浴血的脸庞和当头劈下的刀光。他甚至来不及骂出声，一颗带着惊骇表情的头颅就飞上了半空。他那些凶悍的手下，在两面夹击和石磊部的疯狂砍杀下，如同麦秆般成片倒下。

“将军！”一个浑身是血的亲兵踉跄着奔来，声音嘶哑，“清点完毕！官军一百二十三人，尽数伏诛！王疤瘌和他手下四十八个心腹，全在这儿了！一个没跑！”他指了指旁边堆叠起来的无头尸身。

石磊的目光扫过那堆尸山，又看向那十几辆虽然损毁却依旧堆满粮袋的大车，最后落在手中那面同样沾满血污的赤红旗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杀戮后的空虚，是任务完成的释然，更是对点将台上那个青衫身影深不见底的敬畏和…恐惧。

他猛地丢掉长刀，对着黑山寨的方向，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浸满血污的碎石地上，头颅深深埋下，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和前所未有的敬畏：

“末将石磊…鲁莽无状，冲撞军师…罪该万死！军师神机妙算…末将…服了！从今往后，刀山火海，唯军师之命是从！”额头重重磕在染血的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身后的残兵，也沉默地跪倒一片。

* * *

黑山寨，聚义厅。

巨大的火塘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驱散了初冬的寒意，映照着厅内一张张劫后余生、神情各异的脸。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和劣质酒水的辛辣气味。

庆功宴的气氛有些诡异。石磊和他那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回来的老兄弟，闷头灌着酒，沉默不语，身上还带着未散的浓重血腥气。他们偶尔看向主位，目光扫过张辰身边那个安静坐着的青衫身影时，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

张辰端坐主位，面色沉静，只是偶尔举杯示意。诸葛明则安之若素，小口啜饮着粗陶碗里的热水，仿佛白日那场决定无数人生死的谋算与他毫无关系。

酒过三巡，气氛稍显活络。就在这时，坐在下首的林红玉忽然站了起来。她今日换了一身暗红色的劲装，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她端起一杯酒，袅袅婷婷地走到厅堂中央，对着张辰和诸葛明盈盈一拜。

“主公，军师。”她声音清脆，带着惯有的柔媚，此刻却多了一丝郑重，“今日大胜，全赖军师运筹帷幄，主公洪福。红玉一介女流，身无长物，唯有此物…”她说着，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林红玉缓缓解开油布，露出一本厚厚的、边缘磨损得发毛的线装册子。册子封面是普通的黄麻纸，没有任何字迹。

“此乃‘鹧鸪录’。”林红玉双手托起册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乃是红玉这些年，在方圆八百里绿林道上，在各处府衙、驿站、商队、乃至…某些世家大族的后院，埋下的三千耳目、暗桩的联络名册、据点位置以及传递消息的密语暗号。”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全场震惊的脸，最后落在张辰身上，一字一句道，“今日，红玉以此‘鹧鸪录’，连同红玉自身，一并献与主公！从今往后，这三千只眼睛，三千只耳朵，便为主公与军师所用！”

“嘶——”

聚义厅内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三千暗桩！遍布方圆八百里！这是何等庞大而可怕的一张情报网！连石磊都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张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缓缓站起身，走下主位，来到林红玉面前。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映出他深邃的轮廓。他没有立刻去接那本册子，只是深深地看了林红玉一眼，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

林红玉坦然迎视，眼神清澈，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终于，张辰伸出手，接过了那本沉甸甸的“鹧鸪录”。油布包裹下的册子带着林红玉指尖的微凉。他缓缓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的人名、代号、地点、身份…触目惊心。

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张辰翻动册页的手指上。火塘的噼啪声显得格外清晰。

张辰一页页翻着，速度不快。册子很厚，记录详尽得可怕。翻到中间某页，他的手指微微一顿，似乎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地名或代号，但随即又继续翻了下去。

气氛压抑得几乎凝固。

终于，册子翻到了最后几页。张辰的目光落在末页右下角一处不起眼的空白边缘。

那里，没有文字。

只有一个印记。

一个用某种暗红色颜料（或许是朱砂混着别的什么）拓印上去的图案——线条粗犷、狰狞，赫然是一只仰天咆哮的狼头！那獠牙毕露的狼吻，那充满野性与侵略性的眼神，正是北狄王庭拓跋部的图腾印记！

张辰的手指，死死按在了那枚猩红的狼纹之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猛地抬头，目光不再是锐利，而是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冰寒，如同极北荒原刮来的暴风雪，瞬间席卷了整个喧嚣尽褪、死寂一片的聚义厅！那目光越过林红玉惊愕茫然的脸，越过熊熊燃烧的火塘，仿佛要穿透厚重的石壁，射向北方那片苍茫无尽的草原。

火光在他眼中疯狂跳动，映着那枚刺目的狼纹，也映着他眼底深处翻涌起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