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沧浪洗剑·海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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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快！禀报！禀报陛下！”一个尖利带着浓重异域腔调的声音嘶喊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禁卫正架着一个浑身湿透、衣衫褴褛的人踉跄着冲进来。那人皮肤黝黑，头发卷曲，高鼻深目，一看便知是南洋人。他浑身湿淋淋地滴着水，嘴唇冻得发紫，脸上全是惊恐和绝望，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的东西。

“陛下！陛下！海…海盗…”那南洋人看到身着玄服的张辰，如同看到了救星，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禁卫的搀扶，踉跄着扑跪在满是木屑污水的地上，双手高高举起那个油布包裹，声音凄厉得变了调，“魔鬼…全是魔鬼…船…船沉了…都死了…只有我…只有我…”

他语无伦次，眼神涣散，显然是经历了极致的恐怖。张辰眉头紧锁，示意亲卫上前。

“你是何人？从何处来？遭遇何事？”亲卫统领沉声喝问。

那南洋人仿佛没听见，只是死死盯着张辰，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最后一点疯狂的光亮：“图…海疆图…献…献给…大皇帝…报仇…替我们…报…” 最后一个“仇”字卡在喉咙里，变成了嗬嗬的怪响。

他身体猛地一僵，高举着包裹的双臂剧烈地颤抖起来，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直挺挺地向前扑倒下去！

“噗通！”

沉重的身躯砸在污浊的木屑泥水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他高举的双手无力地垂落，那个紧紧抱在怀里的油布包裹也随之滚落在地。

死了！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刚刚扑倒在帝王脚下，喊出“献图”、“报仇”之后，这个九死一生逃出来的南洋船长，竟如此突兀地断了气！他眼睛还圆睁着，残留着极致的恐惧和一丝未尽的疯狂，死死地瞪着昏黄的天空。

码头上的欢呼，船坞里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死寂笼罩下来，只有江水拍打岸边的哗哗声，和远处工匠们不明所以的零星敲打声，更衬得这船坞深处一片诡异的死寂。

秦山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一股寒意，比江风更刺骨，顺着他的脊椎爬了上来。

张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铅云。他目光如电，扫过那具尸体，最后落在那滚落在泥水中的油布包裹上。夕阳的余晖正落在上面，油布边缘渗开了一小片暗红色的、新鲜的血迹，触目惊心。

那血，是船长的？还是……包裹里那所谓的“海疆图”本身带来的不祥？

“拿过来。”张辰的声音冷得像冰，听不出半点波澜。

亲卫统领强忍着心悸，上前一步，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油布包裹的一角，确认没有机关暗箭，才俯身将其拾起。包裹入手颇沉，外层油布已经被血水和泥污浸透，呈现出一种污浊的暗褐色。

他不敢怠慢，双手捧着，呈到张辰面前。张辰没有立刻去接，只是冷冷地注视着那染血的包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秦山更是屏住了呼吸，他脑子里还盘旋着陛下那句“船是水上的刀”，可眼前这染血的图卷，却透着一股浓浓的不祥。海疆？那无边无际的深蓝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魔鬼？

亲卫统领在张辰冰冷的注视下，深吸一口气，缓缓揭开了外层被血浸透的油布。里面露出一卷材质奇特的皮子，颜色深褐，触手坚韧而冰凉，带着海洋的咸腥气，像是某种巨大海兽的皮鞣制而成。皮卷的边缘，同样沾染着刺目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卷沉重的海兽皮图卷展开一角。

残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恰好穿透船坞高耸的棚架缝隙，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精准地打在那展开的一角图卷之上！

刹那间，秦山的眼睛猛地瞪圆了！他死死盯着那图卷的一角，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只见那深褐色的皮子上，用极其精细的线条和浓烈奇异的色彩，勾勒出蜿蜒曲折的海岸、星罗棋布的岛屿，还有一道道用特殊符号标记的、纵横交错的航道！一片完全陌生的、浩渺无边的蓝色疆域，以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姿态，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的视野！那图卷一角描绘的海峡地形险恶，标注着巨大的血红骷髅和扭曲的文字，旁边还有一行细小的、同样用血写就的夏朝文字注释，字迹扭曲却力透“皮”背：

**“魔鬼咽喉，千帆葬地——生人勿近！”**

秦山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猛地冲上头顶！陆地上的刀光剑影、城池攻伐，在这片无边无际、危机四伏的深蓝面前，瞬间变得渺小而局促！他仿佛看到滔天的巨浪、狰狞的海盗船、沉没的商船、无数葬身鱼腹的冤魂…还有那标注着“魔鬼咽喉”的血色航道！

他豁然抬头，望向张辰，眼中刚才因造船而熄灭的、属于猛将的嗜血火光，如同被泼上了一桶滚油，轰地一下，燃烧起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炽热战意！

“陛下！”秦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凶狠，“末将…要造最快的船！最利的炮！末将要亲手…把那些海里的魔鬼，一个个揪出来，碾碎在这船头！”

张辰没有看秦山，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染血的、只展露出一角便已惊心动魄的海疆图上。夕阳完全沉入了地平线，船坞的巨大阴影吞噬下来，将那图卷和他挺拔的身影一同笼罩在浓重的昏暗里。只有他伸出的手，稳稳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覆上了那冰凉的、沾染着新鲜与陈旧两种血迹的图卷边缘。

“碾碎？”张辰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一字一句砸在死寂的船坞中，“恐怕…来不及了。”

他缓缓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船坞简陋的顶棚，投向了东南方那片未知的、暗流汹涌的深蓝海域。那染血的图卷在他掌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一张无声的、来自深渊的催命符。

“这图上的血…还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