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魔数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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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在剧烈的刺痛与猩红的浪潮中艰难地挣扎、聚焦。血色迷雾深处，几个巨大扭曲的字符在猩红的数据洪流中艰难地浮现轮廓，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凝固的血浆勾勒而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和沉重的威压。洛兰的牙齿几乎要咬碎下唇，喉间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才终于艰难地辨认出那几个被猩红包裹、如同诅咒烙印般的字迹：

“公爵特别储备金……铁……”

最后一个封号的关键字符在血色旋涡中剧烈扭动、挣扎，几乎要被狂暴的红光彻底撕碎吞噬！

“呃啊……”洛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右手食指猛地用力按压在腰间冰冷的徽章上，仿佛要将它嵌入血肉，榨取出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

魔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疲惫不堪的双眼。视野中那片狂暴翻涌的血色旋涡，在这一刻被强行撕裂！猩红的光芒骤然收缩、凝固，那个在血光深处挣扎扭动、几乎散形的最后一个字符，在洛兰凝聚了所有意志的注视下，终于顽强地、清晰地定格——

“铁公爵！”

三个血淋淋的巨大字符，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不可磨灭地烙印在她的灵魂视野之中！冰冷、沉重、带着铁锈和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噗——”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无法压抑，猛地从洛兰口中喷溅而出，星星点点染红了摊在膝上的密码本那泛黄的古老纸张。视野中的幽蓝数据流和那令人窒息的猩红瞬间破碎、消散。

卧室里温暖的烛光重新包裹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脱力地向后重重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肩上剧烈的疼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眼前阵阵发黑，模糊的视野里，唯有那三个字——“铁公爵”——在疯狂跳动，如同地狱之火灼烧过的烙印。

铁公爵……奥古斯特·冯·黑斯廷斯！当今女皇的亲叔叔，帝国元帅，北境守护者，手握帝国最精锐的“钢铁咆哮”军团，封地富饶辽阔，在贵族元老院中拥有近乎决定性的影响力……他是矗立在帝国权力顶峰的数座不可逾越的山峰之一。一个名字，便足以让整个帝都的天空都为之阴云密布。

原主……就是在调查这位存在的税务问题时遭遇了不测？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传递出冰冷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寒意。这寒意，比她肩胛伤口的痛楚更加刺骨，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她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抹去唇边刺目的血迹。指尖沾上的温热血迹，在烛光下呈现出一种残酷的暗红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艾拉刻意压低的、带着焦急的呼唤：“小姐！小姐！财务部长官紧急通知，临时例会，所有大臣务必即刻赶到白厅议事殿！说是……说是军务大臣海因里希阁下有紧急军情要奏报！”

军务大臣……海因里希！这个名字如同一道电流瞬间刺穿了洛兰被寒意笼罩的神经。那位在财政会议上被她当众揭露虚报军费而颜面尽失的实权大佬？例会？在这个她遇袭受伤、威尔逊生死未卜的当口？

唇角残留的腥甜被洛兰慢慢舔去，舌尖触及的温度冰冷得像铁。她撑着梳妆台冰冷的边缘，缓缓站起身。镜中映出一张失血苍白的脸，眼窝深陷，唯有瞳孔深处，压抑的惊涛骇浪之下，一点幽冷的火星顽强地跳跃着，如同风暴中不灭的灯塔。肩胛的伤口随着动作传来尖锐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被撕裂的肌肉和筋骨，这痛楚清晰地提醒着她死亡的擦肩而过。

“艾拉，”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带着一种强行抑制细微颤抖后的坚硬质地，“更衣。财政大臣的礼服袍……要最厚重、最正式的那一套。”

“小姐！您……您的伤……”艾拉推门进来，一眼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唇边尚未完全擦拭干净的血痕，惊呼出声，眼泪瞬间又涌了上来。

洛兰抬起右手，用干净的手背轻轻拂去艾拉脸上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皮肉伤而已，死不了。”她的目光越过艾拉焦急的脸庞，投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仿佛能穿透厚重的乌云，看到那座象征帝国最高权力的白厅议事殿，“敌人想看我倒下……想看我流血……想看我因恐惧而退缩。”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冰水淬炼过，冰冷而坚硬，“我偏要站在他们面前……让他们看清楚，来自深渊的恐惧，究竟该属于谁。”

艾拉怔怔地看着她，被那双深不见底、却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眸所震慑。她不再多言，用力点了点头，转身快步去取那件象征着帝国财政权威的、绣着金线荆棘与星辰徽记的深紫色厚重长袍。

沉重的袍服加身，繁复的银扣一路紧扣到下颌，洛兰挺直了腰背。每一次挺直，都让肩胛的伤口发出尖锐的抗议，像是在警告她即将踏入的旋涡有多凶险。她对着模糊的铜镜，仔细整理着象征职阶的绶带。镜中的影像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如同淬火的寒星，穿透了模糊的铜面，清晰地映照出她内心的风暴与决心。她刻意忽略了镜中唇色依旧苍白的事实。

议事殿沉重的镶钉橡木大门在侍从的推动下，发出沉闷而悠长的呻吟，缓缓向内洞开。里面汹涌而出的，是比殿外阴沉天气更加压抑的声浪。争论、指责、低沉的咆哮声浪扑面而来，裹挟着一股混杂着昂贵香料、汗液和权力欲望的气息。

洛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瞬间，仿佛有无形的寒流扫过整个大殿。嘈杂的声浪如同被利刃斩断，顷刻间戛然而止。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带着震惊、审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以及……深深的忌惮。这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芒，刺在她冰封的面容上。

她穿着厚重的深紫色财政大臣礼服袍，肩上虽巧妙地用一枚巨大的家族徽章胸针压住了礼服破损处的褶皱，但袍服上那片还未完全清洗干净的、颜色暗沉的血迹，如同一个狰狞的勋章，无比刺眼地烙印在象征权力的华服之上。她的脸色苍白得像冬日的初雪，眉宇间凝结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嘴角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然而，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头颅微微昂起，步伐沉稳得不带一丝迟疑。

每一步踏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都发出清晰孤寂的回响。每一次迈步，左肩都传来一阵清晰的、撕裂般的锐痛，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反复穿插。这痛楚尖锐地提醒着她瓦砾巷的刺杀，提醒着密码本上那三个猩红的字……“铁公爵”。剧痛顺着神经窜上大脑，眼前似乎又闪过那一片翻涌的、贪婪的血色数据流。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翻滚的血色和剧痛压回意识的深渊。额角渗出的冷汗被冰冷的空气凝结，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向那张属于她的、位于女皇高台之下左侧的厚重座椅。那座椅空着，仿佛一直在等待它的主人，或者说……等待一场风暴。

“呵……看来克劳迪乌斯大臣果然‘勤政’。”一个刻意拔高、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嗓音打破了沉寂。声音来自右侧首席——军务大臣海因里希。他并未起身，只是微微侧过身，那张如同刀削斧凿般坚毅、此刻却布满阴鸷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连遭遇了如此……不幸的意外，都还要抱病前来，聆听军国大事？这份‘忠心’，真是令我等汗颜啊。”他特意在“意外”和“忠心”上加重了语气，尾音拖长，带着露骨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