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阴影之下的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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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是一本册子。封面是深褐色的硬质皮革，没有烫金，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岁月留下的无数细小划痕和磨损的边角，朴素得近乎寒酸。带着一种长期被遗忘在黑暗之中的独特冰冷触感。册子在手中显得异常沉重，仿佛灌注了铅块。

指尖拂去封面厚厚的积灰。洛兰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尘埃与古老死亡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她翻开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字迹，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这不是印刷体，也不是宫廷书记官的端正字体。这字迹她曾在原主的日记里无数次见过——那是洛兰·冯·克劳迪乌斯本人的笔迹！急促、潦草，墨水因为书写者难以抑制的颤抖而晕染开，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惊恐和绝望，如同濒死者最后的喘息！

“……终于找到了，‘暗渠’的起点……源头指向‘黄金血脉联盟’！该死！那群蛀空了帝国根基的蛆虫！范德尔、艾斯利、莫顿……这些名字！他们编织的网覆盖了整个帝国！通过虚假的边境牧场、废弃的矿洞、免税的‘慈善’基金……天啊，他们每年劫走的财富，足以重建一支舰队！”

洛兰的指尖冰凉，心脏沉到了冰冷的谷底。黄金血脉联盟！这个名字如同毒蛇，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她快速翻动泛黄变脆的纸张，纸页摩擦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异常刺耳。触目惊心的具体操作手法、资金流动的复杂链条、一个个显赫得令人眩晕的贵族姓氏……原主洛兰用颤抖的手详细记录了她所发现的一切，这是足以将整个帝国顶层掀翻的惊天罪证！

“……证据链基本完整……但太可怕了，他们察觉到了！宫廷卫队副统领卢瑟昨天……看我的眼神不对……马车轮毂的固定螺栓松了两次……不是意外！他们在警告我……或者……”

字迹到这里变得更加狂乱，几乎无法辨认：

“…停下？不！克劳迪乌斯的血脉不允许退缩！但……我的茶……味道最近有些奇怪……心悸……头晕……该死！如果……如果我遭遇不测……后来者……找到它！这本账册！藏在……”

记录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墨迹扭曲蔓延开来，仿佛书写者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或者被什么可怕的力量强行打断！

洛兰猛地合上账册，冰凉的皮革封面紧紧贴在她同样冰凉的手心。她背靠着冰冷的书架，缓缓滑坐到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暗格敞开的黑洞，像一只嘲弄的眼睛。

冰冷的绝望如同墓穴的寒意，瞬间渗透四肢百骸。原主洛兰并非死于可笑的“过度操劳”，更不是什么命运的意外！那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谋杀！一场帝国最高层贵族为掩盖其蛀空国本的滔天罪行而犯下的……毒杀！原因如此简单，又如此残酷：因为她触碰了真相，触碰了那名为“黄金血脉联盟”的庞然大物！

而她，作为继承了这个躯体和职位的灵魂，早已在踏入这风暴中心的瞬间，就毫无选择地接过了这根注定燃烧殆尽、指向自身的死亡火炬！

“危险逼近，洛兰……”徽章带来的血脉警告在脑中轰然回响，带着彻骨的寒意和宿命的悲哀。

就在这时！

空气被撕裂的尖啸！

一道比阴影更黑的寒光，毫无征兆地从头顶上方堆积如山的卷宗阴影中爆射而出！带着淬毒的死亡气息，精准、狠辣，如同毒蛇露出獠牙的致命一击，直刺洛兰毫无防备的咽喉！

太快了！快到思维完全跟不上身体的本能！

致命的寒意几乎已经贴上颈项的皮肤。

洛兰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濒死的疯狂骤然爆发！完全是求生的本能驱动，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怀中那本沉重的账册向上死命一挡！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革被锐利物穿透的闷响！

淬毒的匕首尖端，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利刃，赫然穿透了坚硬的皮革封面！距离洛兰的咽喉，仅仅一寸之遥！冰冷的杀意几乎冻结了她脖颈上的绒毛！账册封面上原主洛兰最后留下的、那些绝望的字迹，被冰冷的金属无情贯穿、撕裂！

巨大的冲击力让洛兰彻底失去平衡，向后重重摔倒！

“哗啦——嘭！”

她撞翻了身后堆积如山、早已腐朽的旧藤条档案匣！尘埃如同被惊醒的亡灵，轰然升腾弥漫！无数泛黄脆弱的羊皮纸卷轴、线装账册、散落的契约碎片……漫天飞舞！如同为一场无声的葬礼抛洒的纸钱！

整个世界在眼前旋转、颠倒。后脑重重磕在冰冷石板上的剧痛让她眼前金星乱冒。她躺在冰冷的地上，被呛人的灰尘和纷飞的纸张碎片淹没。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尘土和血腥的铁锈味。那本替她挡下致命一击的账册，被恐怖的力道钉穿，无力地滚落在身旁。匕首的尖端暴露在外，幽蓝的毒光在尘埃弥漫的昏暗中闪烁着不祥的光芒。翻开的纸页上，晕染开的墨迹尚未干透，此时却诡异地被几滴温热、鲜红的液体覆盖、洇开——

那是她自己额角被撞破淌下的血。

猩红粘稠的血珠，一滴，两滴……缓慢而沉重地滴落在泛黄的、记载着原主洛兰死亡之谜和帝国巨大阴谋的账册纸页上。

血色的墨迹，无声蔓延。如同无声的控诉，也如同命运残酷的印章。原主的血债，此刻又以如此暴烈的方式，染上了继任者的鲜血。

洛兰躺在冰冷的尘埃和纷飞的死亡纸片中，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扯动着胸口的剧痛。额角的伤口像一团烧红的烙铁，血液顺着太阳穴蜿蜒而下，带来黏腻而温热的触感。她的视线被飘落的灰尘和散乱的纸片切割得支离破碎，头顶那些高耸入黑暗的书架仿佛随时会倾倒下来，将她彻底埋葬在这帝国的秘密坟场。

死寂。

只有尘埃缓慢落下的细微声响，和她自己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在这片由纸浆和腐朽木板构成的巨大坟墓里被无限放大，撞击着冰冷的石壁。

那个刺客……在哪里？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努力转动僵硬的脖颈，眼角的余光疯狂地扫视着上方层层叠叠的书架迷宫深处。每一个书架隔板的阴影、每一堆卷宗轮廓形成的暗角，都像是潜伏的鬼影，随时准备伸出致命的爪牙。刚才那致命的一击，快！准！狠！绝不是临时起意的小贼！这是精心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