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神秘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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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码头区弥漫着浓重的、带着咸腥和腐败气息的湿冷。浑浊发绿的污水在破损的管道和沟渠中缓慢流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锈蚀的龙门吊如同巨兽的骨架，沉默地矗立在污浊的水面上。温时绯所说的“沉船”仓库，就半沉半浮地倚靠在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水道旁，巨大的船体锈迹斑斑，布满藤壶和污渍，船身倾斜，一部分没入黑绿色的污水中，入口隐藏在水线附近一个被腐蚀出的破洞后面，极其隐蔽。

“这边。”温时绯轻车熟路地带着陆沉熵，踩着湿滑的、布满苔藓的混凝土块，小心翼翼地涉过及膝深的冰冷污水，从那处破洞钻进了仓库内部。

仓库内部空间巨大，光线极其昏暗。仅有几缕光线从高处的裂缝和破窗投射进来，形成几道惨白的光柱，光柱中尘埃飞舞。空气潮湿阴冷，混杂着浓重的铁锈、霉烂木头和机油变质的怪味。遍地是破损的木箱、扭曲的金属管道、锈死的巨大齿轮和废弃的机械残骸，如同一个钢铁怪物的内脏坟场。脚下是厚厚的淤泥和积水。

温时绯忍着寒意和肩痛，迅速找到一处相对干燥、由废弃集装箱堆叠形成的角落。陆沉熵默契地帮忙清理开杂物，铺上防潮垫。他自己则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开始对整个巨大的仓库空间进行地毯式检查。他攀上锈蚀的钢架，检查每一个可能的监控死角；他俯身贴近地面，倾听是否有异常的震动；他利用分析仪的简易扫描功能，探测是否有隐藏的追踪信号发射源。确认暂时安全后，他才回到温时绯身边。

两人坐在防潮垫上，就着应急光源吃了些干粮补充体力。短暂的休整后，温时绯再次打开了分析仪，幽蓝的光芒映亮她专注而略显苍白的脸。“零号”文件的复杂数据流再次在屏幕上流淌。

陆沉熵靠坐在冰冷的集装箱壁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温时绯身上。她微蹙着眉，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跳跃，时而因肩痛而动作微滞，却依旧全神贯注。这专注的模样，让他恍惚间又看到了初见时那个胆大包天、入侵“神谕”系统的黑客少女。只是此刻，她的眼中少了当初的孤勇与疏离，多了为共同目标而燃烧的执着与…一种让他心弦微颤的、坚韧的魅力。

“在想啥？”温时绯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浅淡而疲惫的笑意，打破了仓库的沉寂。

陆沉熵回以一笑，那笑容冲淡了他脸上的冷硬线条：“在想我们初见。你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入侵‘神谕’，而我…还困在那冰冷的芯片牢笼里，扮演着完美的继承人。命运真是讽刺，如今，我们这两个本该对立世界的人，竟成了并肩对抗旧世枷锁的…同伴。”他斟酌了一下，最终用了“同伴”这个词。

温时绯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带着一丝愧疚：“那时候…我只看到你财阀继承人的身份，觉得你冷酷、无情，是体系的一部分。如今才知道…”她看向他，目光复杂，“…你也是受害者。是那个冰冷体系最核心的…祭品。”

“不，”陆沉熵摇头，声音低沉而认真，“我曾是体系最锋利的一把刀。若非你…若非你冒着生命危险，将那道‘绯色代码’植入我的芯片核心，我或许至今仍在那个没有温度、没有心跳的完美牢笼里沉睡。是你，温时绯，”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真挚，“是你真正唤醒了我。让我感知到了愤怒、痛苦…也感知到了…希望的温度。”他的目光落在她受伤的肩头，那份“温度”里，此刻更掺杂了难以言喻的心疼。

温时绯的脸颊瞬间染上淡淡的红晕，在幽蓝的屏幕光下显得格外动人。她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轻声道：“别…别这样说。我们都在寻找救赎，为了自己，也为了…所有被压迫的灵魂。”她的话语里带着对哥哥温时屿的思念和对“鼹鼠”的感怀。

陆沉熵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却也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他伸出手，没有触碰她的脸颊或手，而是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珍惜的意味，用指腹轻轻拂过她左肩包裹的纱布边缘，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温时绯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却没有躲闪。这细微的接触，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在冰冷的仓库里传递着比言语更厚重的力量与信任。

“接下来的路，”陆沉熵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耳语，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步都踏在刀锋之上，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但，”他俯视着她，眼神深邃如星海，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只要有我在，你就无需害怕坠落。我的后背，永远是你的盾。”

温时绯抬起头，目光与他深邃的眼眸在幽暗中交汇。她清澈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对前路的恐惧、对伤势的忧虑、对牺牲者的悲痛，但最终，都被他眼中那份坚定如磐石的光芒所抚平、所点燃。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陆沉熵…我怕的，从来就不是深渊的危险。我怕的是…成为你的累赘，怕我的存在…会将你拖入更深的绝境。”这是她心底最深的恐惧，在终章的炮火后，更加清晰。

陆沉熵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他摇头，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记住我的话，温时绯。从你唤醒我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缠绕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割！我们是一体！荣辱与共，生死同担！你背负的血债与希望，我来扛！你追寻的自由与黎明，我陪你闯！纵使前方是焚尽一切的地狱之火，我也与你…同赴！”他的话语如同誓言，在空旷阴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温时绯的瞳孔微微放大，一股巨大的暖流混合着酸楚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所有的堤防，涌向四肢百骸，连肩头的伤痛似乎都暂时麻木了。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个带着颤抖却无比坚定的单字：“…好！”

无需更多言语。两人再次将心神沉入冰冷的屏幕与浩瀚的数据之海。仓库里只剩下虚拟键盘敲击的细微声响、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以及外面污水缓慢流淌的呜咽。时间在高度专注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光线由惨白转为昏黄，最终被浓稠如墨的黑暗彻底吞噬。唯有分析仪的幽蓝光芒，如同黑暗汪洋中的一座孤岛，顽强地亮着。

陆沉熵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仓库一个能观察外部水道的缝隙处警戒。冰冷的夜风带着水腥味灌入。远处老码头区，几点昏暗的灯光摇曳，隐约传来黑蛇帮喽啰粗野的吆喝和巡逻艇引擎的突突声。

“黑蛇帮在码头有巡逻，但密度不高，暂时没发现我们的入口。”他压低声音回报，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黑暗的水面和对岸模糊的轮廓，“财阀的‘蜂眼’没再出现，但我感觉…他们更像在暗中织网，等待收口。”

分析仪前，温时绯揉了揉酸涩发红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兴奋：“‘零号’计划的深层结构图解析出来了！关键点在这里！”她将屏幕转向陆沉熵的方向，放大一个复杂的能量节点模型，模型的核心赫然嵌套着一个微缩的、旋转的七芒星图案！“你看，‘七芒星’！它不仅仅是觉醒者的象征，更是‘零号’母体控制网络的核心协议簇！每一个觉醒点（七芒星之一）的出现，理论上都在母体的监控和潜在控制范围内！但同时…”她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它也是母体防御体系的一个…潜在的共振薄弱点！如果…如果我们能彻底掌控‘七芒星’的力量，特别是找到并联合其他觉醒点，或许就能从内部引发共振，干扰甚至瘫痪‘蜂巢’系统！为摧毁母体创造机会！”

陆沉熵眼中精光爆射！他立刻联想到自己体内芯片核心那狂暴而残缺的力量。“我体内的芯片，作为最初的‘钥匙’和第一个被确认的觉醒点，或许就是关键共振源！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其他觉醒者！这不仅是壮大力量，更是摧毁‘零号’不可或缺的一环！”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股蛰伏的、带着刺痛的力量。

“没错！”温时绯神色凝重地点头，“但地下十七层的‘零号’母体室，由‘蜂巢’系统全方位守护。那是一个高度智能化的防御矩阵，物理隔离、能量屏障、自律机械守卫三位一体。要摧毁母体，外部强攻几乎不可能成功。必须…内外夹击！”她调出天枢大厦的简易结构图，手指点在b17的位置，“我们需要有人从内部瘫痪‘蜂巢’的局部节点，制造混乱和通道，同时外部有人突入，直捣核心！”

陆沉熵大脑飞速运转，一个大胆的计划雏形在脑海中形成：“我有办法！利用我尚未被完全注销的财阀高级权限和身份信息，可以尝试从内部通道接近核心区。我熟悉他们的安保逻辑和部分后门程序。”他眼中闪烁着冷静的算计，“温时绯，你立刻联系‘灯塔’核心成员，我需要最精锐的行动小队配合，负责外部突入、制造混乱和接应。同时，动用‘灯塔’的情报网，全力追查其他觉醒者的下落！时间紧迫！”

“明白！我马上安排！”温时绯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调出加密通讯模块，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起来，一串串加密指令无声地发送出去。

夜深。仓库内的寒意更重。陆沉熵裹紧了毯子，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闭目调息，努力平复体内残余的反噬之力。温时绯蜷缩在行军床上，薄毯下，受伤的肩膀让她无法找到一个完全舒适的姿势，只能微微侧身。

黑暗中，陆沉熵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压抑的寂静：“温时绯…你哥哥温时屿…他赌上性命传递出芯片残片，点燃了反抗的火种。你说…我们真能实现他的遗志吗？让觉醒者挣脱枷锁，让财阀的罪孽…暴露在阳光之下？”

黑暗中，温时绯沉默了许久。陆沉熵能听到她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吸气声。一滴冰凉的液体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浸入枕巾。“我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荆棘和牺牲…”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坚定，“…但我相信，只要火种不灭，只要像你、像清漪、像那些被追捕的觉醒者还在抗争，像‘灯塔’的同伴们还在传递希望…哥哥的心愿，终有实现的那一天！哪怕…需要一代又一代人去完成！”

陆沉熵在黑暗中睁开眼，仿佛能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那份不屈的信念。他轻声，却如同立下血誓：“那么，我会用我的余生，我的血，我的骨，去守护这缕希望之火。直到它…燎原。”

温时绯在黑暗中，向着他的方向，轻声回应，誓言般郑重：“我亦然。”

次日，废弃的“沉船”仓库成为了临时的指挥中心。温时绯通过多重加密链路，与“灯塔”的指挥节点“信标”建立了稳定联系。她快速而清晰地部署任务：“‘鹰眼’，我需要你小组24小时轮班，严密监控天枢大厦所有出入口、能源波动及安保部队调动，特别是地下车库和货运通道！‘游魂’，你的人渗透下城区黑市和情报掮客，全力搜集近期被财阀抓捕人员的去向和‘捕星’行动的细节！‘铁砧’，挑选最精锐的突击手和爆破手待命，准备执行高危突入任务！行动代号…‘破笼’！”

与此同时，陆沉熵利用一台经过多重跳板伪装的终端，小心翼翼地接入财阀内网的一个废弃维护端口。他输入一串冗长复杂的权限代码，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屏幕上的进度条缓慢推进，一份份加密的天枢大厦安保布局图、内部结构图（尤其是地下层）、安保机器人巡逻路线、甚至部分早期后门程序代码，被小心翼翼地下载、解密、传输到温时绯的分析仪中。每一次操作，他都感觉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陆启明？）在网络的另一端凝视，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

筹备的日子紧张而短暂。在废弃仓库的昏暗中，两人进入了近乎疯狂的磨合期。

战术训练： 陆沉熵将温时绯带到相对开阔的仓库一角，利用废弃的集装箱和管道作为掩体，模拟天枢大厦内部的复杂环境。他压低声音，快速讲解：“财阀安保机器人‘猎犬III型’，弱点在关节连接处和顶部传感器集群，脉冲手枪三连射速点可瘫痪其行动。‘清道夫’装甲平台移动缓慢，但火力凶猛，必须利用环境，近身攻击其履带或背部能源舱…”他亲自示范隐蔽移动、快速射击、利用掩体规避的动作要领。温时绯学得极快，虽然左肩伤势限制了她的动作幅度和力量，但她凭借出色的反应和空间感，将陆沉熵教授的财阀精英战术灵活运用。

力量掌控： 轮到温时绯帮助陆沉熵。她利用分析仪连接着陆沉熵腕部的生物监测接口（临时改装），屏幕上实时显示着他体内芯片的能量波动图谱。“集中精神，尝试引导那股能量，不是对抗，是…流动！想象它像水一样，从核心流向你的手臂…对！就是这样！慢一点…稳定…”当陆沉熵掌心再次隐约浮现那几道扭曲模糊的七芒星光痕虚影时，仓库内的空气仿佛都为之凝滞，发出低沉的嗡鸣。温时绯紧盯着屏幕：“能量峰值可控！持续时间…3秒！比上次延长了0.5秒！有效！”陆沉熵收回力量，大口喘息，虽然依旧伴随剧痛和虚弱，但眼中充满了对力量掌控的兴奋和对温时绯的感激。默契在一次次的训练与守护中无声滋长，信任的基石被锤炼得坚不可摧。

行动前夜。仓库内弥漫着大战将至的凝重。两人最后一次检查装备：高能脉冲手枪、微型能量护盾发生器、强效神经干扰手雷（针对安保机器人）、攀索、切割工具、应急医疗包、高浓缩营养剂…每一件都关乎生死。陆沉熵将一个小巧的、封装严密的铅盒递给温时绯，里面是几支强效急救针剂和浓缩能量块。“贴身藏好，以防万一。”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

温时绯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带来一丝微麻的触感。她郑重地将其塞入战术背心最内层的暗袋，点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陆沉熵伸出手，没有握，而是掌心向上，等待她的回应。温时绯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掌宽厚、温热，带着薄茧和力量感，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一股强大的、令人心安的力量透过紧贴的皮肤传递过来。

“别怕，”陆沉熵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如同磐石般坚定，“此战，我们必胜！”

温时绯回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与力量，仿佛汲取了无尽的勇气。所有的恐惧和忧虑在这一刻被驱散，只剩下并肩而战的决绝。她扬起脸，在幽暗的光线下，绽开一个清澈而充满信任的笑容：“有你在我身边，我…无所畏惧。”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没了老码头区。只有污浊的水面反射着远处城市霓虹的微弱光晕，像魔鬼的眼睛。陆沉熵与温时绯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离开“沉船”仓库，沿着规划好的、最隐蔽的路线，向着那座如同黑色巨兽般蛰伏在都市中心的天枢大厦潜行而去。他们的身影在狭窄的暗巷、废弃的管道和冰冷的建筑阴影中快速穿梭，每一步都踏在未知与危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