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首付四万的钢轨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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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证明林野先生系我单位(渝都安防科技有限公司)正式员工,担任消防设施监控技术员一职,已在本单位连续工作满一年。该员工月固定工资(税前)为人民币捌仟元整(¥8000.00),奖金及绩效另计。其收入稳定,信誉良好。 特此证明。 渝都安防科技有限公司(公章) xxxx年xx月xx日
落款处,盖着那枚他从巨人城工段废旧档案袋上撕下来的“西北铁路局巨人城工段综合办公室”印章。颜色依旧略显陈旧,边缘模糊。
但这张纸,此刻在林野眼中充满了破绽。他再次拿出那把Gt0719道尺,像一个最严苛的质检员。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份从网上找到的、某正规国企最新版本的红头文件扫描件——那是他无数次在工区见过的、权威的象征。
他将道尺精准地压在电脑屏幕上,尺子的边缘紧贴着扫描件上公章印迹的边缘。然后,他拿起那张伪造的收入证明,将上面的旧公章印迹,小心翼翼地移动到尺子下方,在灯光下进行比照。
细微的差异在道尺冰冷的刻度下无所遁形:
真公章:印泥颜色饱满鲜亮,边缘清晰锐利,印泥在纸张纤维上渗透均匀。
伪公章:印泥颜色偏暗沉,带着一种陈旧的、氧化般的晦涩感。边缘尤其模糊,像是被水洇过,部分细微的笔画线条甚至出现了粘连。更重要的是,印泥在纸张上的附着显得很“浮”,像是没有吃进去,带着一种虚假的“新”。
林野的眉头锁得更紧。他拿出一个高倍放大镜——那是他备考测绘师时买的工具。镜片下,真公章印泥的颗粒细腻均匀,而伪公章印泥的颗粒则显得粗粝许多,分布也不均匀。最关键的是,他之前用工区那台老旧喷墨打印机打印公司名称时,虽然竭力模仿标准格式,但仔细看,“渝都安防科技有限公司”几个字的字体边缘,在放大镜下还是能看出极其细微的、喷墨打印机特有的毛刺和墨点飞溅痕迹,与正规激光打印机那种边缘锐利、墨粉均匀附着的感觉截然不同。
更可怕的是油墨的误差。他用道尺最精密的刻度端,在灯光下仔细比照打印字迹的宽度和深度。工区那台破打印机的黑色墨盒型号早已停产,他用的替代墨盒型号存在极其微小的色差。在道尺的刻度下,伪造证明上文字的黑色,比标准文件上的黑色,明度上差了约0.01mm的视觉感知!这种差异人眼几乎无法分辨,但在追求绝对精确的道尺审视下,在经历过轨距±1mm生死考验的林野眼中,这0.01mm的误差,如同鸿沟般醒目刺眼。
他颓然放下道尺和放大镜,后背渗出冷汗。破绽太多了。这纸糊的“渝都安防科技”,这枚来自废弃档案袋的幽灵公章,如何能骗过银行和房管局那些经验丰富、目光如炬的审核员?这伪造的“月薪八千”,如何支撑起这套需要月供六百多的房子?这薄薄一张纸,随时可能化为将他打入深渊的罪证。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感到窒息。就在这时——
“砰砰砰!” 出租屋单薄的门板被敲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悉感。
林野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是房东?还是……不可能!
“小野?小野!开门!是妈!” 门外传来母亲熟悉而带着长途跋涉疲惫的声音。
紧接着是父亲洪亮的嗓门:“臭小子!磨蹭啥呢?给你送好吃的来了!快开门!”
父母?!他们怎么会来?!事先没有任何电话!没有任何征兆!
林野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桌上的伪造收入证明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那份刚刚签下的、价值五万的购房合同更是致命的炸弹!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起来,目光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疯狂扫视。衣柜?太小塞不下!床底?太明显!唯一能藏东西的,只有……
他的视线猛地锁定在书桌一角——那个深蓝色的、装着《消防设施操作员(监控方向)职业培训合格证》的硬质塑料封套!封套本身有一定厚度!
电光石火间,林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购房合同和那份伪造的收入证明,双手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剧烈颤抖,纸张在他手中哗啦作响。他几乎是扑到书桌前,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两份要命的文件硬生生地折叠、再折叠,挤压成一个尽可能小的方块。然后,他猛地掀开那个蓝色消防证封套的塑料盖板,将那个滚烫的纸团狠狠塞进了封套内侧的夹层里!硬质的塑料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咔哒”声。
“来了!”他竭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但尾音还是带上了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他迅速将消防证封套合上,随手扔在摊开的房产测绘教材上,又胡乱抓起一本笔记压在上面。做完这一切,他才踉跄着冲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拧开了反锁的门。
门外,站着风尘仆仆的父母。父亲林建国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号超市购物袋,里面塞满了各种真空包装的熟食、水果。母亲王淑芬则拎着一个保温桶,脸上带着长途火车留下的倦色,但看向儿子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慈爱。两人身上都带着西北小城特有的、混合着风沙和超市货品的气息。
“怎么这么久?在里面干嘛呢?”父亲的大嗓门一如既往,他一边抱怨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挤了进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这间狭小、简陋、堆满书籍的屋子,眉头立刻皱成了疙瘩,“啧!就住这地方?跟鸽子笼似的!窗户呢?透气不?”
母亲跟着进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林野身上。她上下仔细打量着儿子,眉头微蹙:“瘦了!肯定又没好好吃饭!”她的视线掠过林野身上那件旧夹克,最后停留在他搭在椅背上的那件叠得还算整齐的铁路工装上。深蓝色的布料,肩章上的路徽,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醒目。
“哟,还带着工装呢?”母亲走过去,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件工装粗糙的布料,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带着怀念的笑容,“挺帅气的。穿着这身,精神!就是……”她抬起头,看着儿子明显清瘦了些的脸颊,还有眼底难以掩饰的疲惫,语气充满了心疼,“别太累着自己。听妈的话,该吃吃,该喝喝,身体是本钱。咱家超市一年净赚二十万,不缺你这点辛苦钱。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父亲此时已经放下购物袋,也看到了那件工装。他走过去,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林野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林野的身体都晃了一下。“你妈说得对!”父亲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豪气,“咱老林家不缺钱!不就一套破房子吗?买它干啥?背一屁股债,给银行打工?不划算!”他环视这狭小的出租屋,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忽然带上了几分憧憬,“听爸的,不买房也行!那钱留着!等过两年,爸带你妈,还有你,咱一家三口,周游世界去!看看外头的大好河山!那不比窝在这水泥盒子里强一百倍?”
父亲的话语像一股暖流,又像一把钝刀子。林野的肩膀被拍得生疼,心口却被父母毫无保留的爱意和那“一年净赚二十万”的轻松刺痛着。超市的收银条还夹在那些首付款里,而那份塞在消防证夹层里的购房合同,此刻仿佛在他背上燃烧。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爸,妈……你们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他试图转移话题,声音有些干涩。
“想你了呗!给你个惊喜!”父亲大咧咧地走到书桌旁,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教材、笔记,还有那个压在笔记上的深蓝色消防证封套。林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停止跳动!
父亲的目光在那封套上停留了一瞬。林野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血液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完了!他会不会拿起来看?
然而,父亲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似乎对那些书本和证件毫无兴趣。他的注意力被书桌一角那个拆开的快递盒吸引了——里面是母亲寄来的荧光笔,还有几包父亲“设计”的“考证加油包”,包括那几块做成道尺形状的饼干。
“嘿!我的‘道吃饼干’!吃着没?味道咋样?”父亲兴致勃勃地拿起一包饼干,献宝似的展示给母亲看,“瞧瞧,你儿子在用功呢!这重点划得,多认真!”他指着教材上被鹅黄色荧光笔涂得密密麻麻的地方。
林野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猛地落回胸腔,后背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
母亲没接父亲的茬,她走到林野面前,仔细端详着儿子的脸,伸手想帮他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林野下意识地微微偏头躲开了。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母亲的手顿在了半空。
“小野,”母亲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真没事?妈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在渝都遇到难处了?跟爸妈说说?”
林野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看着母亲关切的眼神,父亲虽然粗声大气却掩饰不住的担忧,再想到藏在消防证里那份沉重的合同,想到那枚随时可能引爆的伪造公章,想到那刷爆的信用卡和一万三千四百四十块的利息……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他多想告诉他们,他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哪怕只有三十平,哪怕背上了沉重的债务。他多想告诉他们,他正用尽一切办法在挣扎,在城市的缝隙里寻找立足之地。但他不能。他无法解释“渝都安防科技”的谎言,无法解释那枚公章,无法面对他们知道真相后的失望和担忧,更无法承受那份“一年二十万”带来的、无声的压力和愧疚。
“没…没事,妈。”他垂下眼帘,避开母亲的目光,声音低哑,“就是…复习有点累。快考试了。”他指了指桌上的教材,试图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母亲看着他低垂的头,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沉默了几秒。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带来的保温桶:“累就更要好好吃饭。妈给你炖了鸡汤,还热乎着呢。快,趁热喝一碗。”
父亲也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他放下饼干,从随身背着的那个印着“林记百货”Logo的旧挎包里摸索着。林野以为他又要掏出什么“加油包”新品。
然而,父亲掏出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棕色牛皮纸信封。信封很薄。他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将信封塞进了林野夹克的外口袋里,动作快得林野根本来不及反应。
“拿着!”父亲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还有一丝林野从未听过的、近乎恳求的意味,“别犟!密码是你妈生日。”
林野下意识地摸向口袋。信封里,是一个硬硬的卡片轮廓。一张银行卡。
“爸……”林野喉头滚动,鼻子猛地一酸。
“嘘!”父亲用眼神制止了他,又用力拍了拍他装着银行卡的口袋,仿佛要把某种力量拍进去,“别想那么多!该吃吃,该喝喝,该考考!天塌不下来!你老子还在呢!”
母亲已经盛好了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鸡汤,端了过来:“快,趁热喝。喝完好好睡一觉,脸色太差了。”
林野接过碗,温热的瓷碗烫着掌心。浓郁的鸡汤香味弥漫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暂时驱散了油墨、焦虑和伪造文件带来的冰冷气息。他低下头,看着碗里澄澈的汤和金黄的油花,热气熏得他眼眶发涩。
他小口地喝着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慰藉,却化不开心中那块沉甸甸的巨石。父母关切的目光像温暖的阳光,却照不透他深藏的秘密。口袋里的银行卡,薄薄的,却重逾千钧。书桌上,深蓝色的消防证封套安静地躺着,像一颗沉默的定时炸弹,里面封存着他孤注一掷的“家”的梦想,也封存着随时可能将他炸得粉身碎骨的危险。
这碗汤的味道,混合着谎言的重压、亲情的暖流和对未来的巨大迷茫,酿成一杯世间最苦涩的琼浆,被他一口一口,艰难地咽下。窗外的渝都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无数个亮着灯火的窗口。而属于他的那扇窗,藏在虚假的印章和沉重的债务之后,前路晦暗不明,每一步都踏在薄冰之上。钢轨的重量是物理的,可以被道尺精确丈量;而这“家”的重量,是心灵的,是现实的,是道德的,它沉沉地压在肩头,几乎要将他年轻的脊梁压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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