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重返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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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金色的光点，如同深渊睁开的冷酷眼眸，在弑天大阵白骨基座中心那片混乱狂暴的能量旋涡中幽幽闪烁。它微小，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毁灭气息，仿佛宇宙初生的奇点，蕴含着足以抹平一切的寂灭力量。

博士冰冷的声音，【样本回收协议-涅盘…礼物…送达中…】如同附骨之蛆，在沈昭的脑海中疯狂回荡，与怀中楚明凰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形成刺耳的对比。

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沈昭的四肢百骸。她死死抱着楚明凰冰冷瘫软的身体，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曾经蕴藏着焚天烈焰的身躯，此刻生命力正如同指间流沙般飞速流逝。腕间那道被她自己划开的伤口，鲜血虽然被沈昭用撕下的衣襟死死按住，但黏腻温热的液体依旧不断渗出，染红了沈昭颤抖的双手和前襟，带着生命消逝的残酷温度。

“陛下…陛下！”沈昭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徒劳地呼唤。楚明凰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凤眸紧闭着，长睫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嘴角残留着刺目的血迹，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人偶。那个睥睨天下、一言定生死的暴君，此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虚弱。

“青鸾！”沈昭猛地抬头，声嘶力竭地朝着黑暗深处呼喊，声音在地底死寂的空间里激起绝望的回响，“药！快！陛下她…”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无声而迅疾地出现在她身侧。青鸾的脸色比这地底的石头还要冷硬，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她甚至没有看沈昭一眼，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锁在楚明凰那张灰败的脸上，那双总是冷峻如冰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足以焚毁理智的惊涛骇浪。她一言不发，动作却快如闪电。

一个巴掌大的玄铁药盒被青鸾从贴身暗袋中取出，盒子开启的瞬间，一股极其霸道、带着浓烈血腥味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甚至压过了此地陈年血垢的腐朽气息。盒中只有一颗丹药，通体赤红，如同凝固的岩浆，表面流转着细密的金色纹路，散发出磅礴的生命能量波动。

青鸾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用两指捏开楚明凰紧闭的牙关，将那颗赤红的丹药硬塞了进去！随即，她并指如剑，带着微弱的气劲在楚明凰喉间一点，助其强行吞咽。接着，她双手快得几乎出现残影，从另一个小瓶中倒出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碧绿药膏，厚厚地涂抹在楚明凰手腕那道狰狞的伤口上！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涌出的鲜血肉眼可见地减缓。

做完这一切，青鸾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单膝重重跪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平台上，头颅深深埋下，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紧握的双拳指节捏得咯吱作响。那不是行礼，更像是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支撑。

沈昭紧紧抱着楚明凰，感受着那颗霸道丹药入腹后，怀中冰冷的身躯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回暖迹象。那微弱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却成了沈昭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口呼吸，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楚明凰微弱的脉搏和气息上。

时间，在死寂与绝望中艰难地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个呼吸，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楚明凰紧蹙的眉头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浓密的长睫如同濒死的蝶翼，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缝隙中露出的眸光，黯淡、涣散，失去了所有睥睨天下的神采，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虚弱。但就在这虚弱的目光触及到沈昭布满泪痕和血污的脸颊时，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志，如同划破沉沉死寂的微弱星火，艰难地凝聚起来。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但沈昭却瞬间读懂了那无声的唇形。

“走…”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禁忌之地！

沈昭的心脏猛地揪紧，用力点头：“好！我们走！马上走！”

青鸾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她迅速起身，动作干脆利落地脱下自己的玄色外袍，小心而稳固地将楚明凰从沈昭怀中接过，用外袍紧紧裹住那冰冷虚弱的身体，只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将楚明凰背在了自己身上，用特制的束带牢牢固定好。

“跟紧我！”青鸾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沈昭。她没有半分迟疑，转身朝着来时的狭窄甬道，一步踏出！每一步都沉重而迅捷，仿佛背着的是她整个世界的重量。

沈昭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和血，咬紧牙关，踉跄着跟上。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白骨基座中心，那个诡异的暗金色光点依旧悬浮在混乱的能量流中，幽幽闪烁，如同博士冰冷的注视，让她遍体生寒。她猛地扭回头，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青鸾背上那个微弱的身影上。

重返甬道，黑暗更加浓稠，带着死亡的气息。青鸾背着楚明凰在前，每一步都踏得无比沉重。沈昭紧随其后，能清晰地听到楚明凰伏在青鸾背上，那压抑而痛苦的微弱喘息，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每一次呼气都带着破碎的颤音。那声音像细密的针，扎在沈昭心上。她伸出手，紧紧抓住楚明凰垂落在青鸾身侧、冰冷得吓人的手，试图将自己微弱的体温传递过去。指尖触及的皮肤，冰凉得如同寒玉。

楚明凰的手指，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似乎想要回握，却终究无力。

甬道漫长而压抑，只有三人沉重或微弱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

终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线——那是影壁缝隙透出的殿内烛光。青鸾加快脚步，几乎是撞开了那面沉重的影壁。

重回紫宸殿，殿内依旧一片狼藉，但空气似乎不再如地底那般令人窒息。殿外叛军铁蹄的隆隆声，依旧如同背景音般沉闷地传来，提醒着她们时间所剩无几。

青鸾小心翼翼地将楚明凰安置在殿内唯一还算完好的软榻上。楚明凰闭着眼，气息微弱，但至少不再像地底那般濒死。青鸾迅速检查了她的伤口，确认药膏暂时止住了血，又仔细掖好被角。做完这一切，她才退开一步，如同沉默的磐石般守在榻边，目光死死盯着殿外，浑身紧绷，如同随时准备扑出的猛兽。

沈昭跪坐在榻边，双手依旧紧紧握着楚明凰那只冰冷的手，仿佛那是维系她与世界唯一的纽带。她看着楚明凰苍白脆弱的面容，看着她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看着她唇上干涸的血迹…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楚明凰的睫毛再次颤动，缓缓睁开。这一次，眼神虽然依旧疲惫黯淡，却比地底时凝聚了许多，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和…更深的决绝。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沈昭脸上，落在她紧握着自己的手上。沈昭眼中的惊惶、恐惧、后怕，以及那不顾一切的关切，都清晰地映入她眼底。

“哭什么…”楚明凰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艰难挤出来的。她试图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想去擦沈昭脸上的泪痕，却因虚弱而颤抖着，最终只是无力地动了一下。

沈昭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用力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楚明凰的视线艰难地移开，望向守在榻边、如同一尊冰冷雕像的青鸾，又缓缓扫过殿内狼藉的景象，最后定格在殿顶那道狰狞的豁口，望向外面被战火映照得泛红的、不祥的夜空。

距离毁灭，还剩70小时。距离叛军破城，更近。

时间，是悬在头顶的铡刀。

“不能…留在这里…”楚明凰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皇城…已是…死局…目标…太大…”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沈昭脸上，那双黯淡的凤眸深处，似乎有微弱的火星在艰难地复燃。“皇陵…”她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归宿命般的沉重，“去…皇陵…”

沈昭的心脏猛地一沉！皇陵？那个刚刚经历生死、充满禁忌和死亡气息的地方？那个博士意志刚刚降临、留下了未知“礼物”的地方？那个承载了太多痛苦记忆的深渊？

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

楚明凰似乎看穿了她的恐惧，被沈昭紧握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却异常坚定地回握了一下。那微弱的力道，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沈昭心中激起一圈涟漪。

“那里…有‘墙’…”楚明凰喘息着解释，声音微弱却清晰，“博士的…眼睛…暂时…还穿不透…龙脉最后的…余荫…”她停顿了一下，积蓄着力量，“而且…大阵…残骸…或许…还有用…”

青鸾猛地转头看向楚明凰，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震动。重返皇陵？在陛下如此重伤的情况下？但她没有质疑，只是将腰背挺得更直，如同即将出征的利剑。

沈昭看着楚明凰眼中那不顾一切的决绝火焰，看着青鸾无声的忠诚，感受着掌心那微弱却坚定的回握…地底的恐惧依旧冰冷刺骨，但另一种更强大的情绪——一种被逼到绝境、唯有追随眼前这疯子才能搏得一线生机的决绝——压倒了恐惧。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迎上楚明凰的目光，用力点头，声音嘶哑却坚定：“好！去皇陵！”

夜色如墨，被战火染红的天空下，三匹矫健的黑马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摇摇欲坠的皇城。马蹄包裹着厚厚的软布，踏在荒芜的官道上，只有沉闷的微响。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裸露的皮肤，卷起地上枯黄的败叶和尘土。

沈昭紧跟在青鸾身后，目光几乎无法离开被青鸾牢牢护在身前马背上的楚明凰。女帝身上裹着厚厚的玄色大氅，兜帽罩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她整个人软软地靠在青鸾怀中，随着马匹的颠簸微微起伏，脆弱得像一尊随时会碎裂的琉璃。只有偶尔从兜帽下泄露出的、压抑到极致的微弱咳嗽声，证明她还活着。每一次咳嗽的震颤，都让沈昭的心脏跟着揪紧。

青鸾的身体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手控缰，一手始终稳稳地护在楚明凰身前，为她抵挡着最凛冽的寒风。她的目光如同最警惕的鹰隼，扫视着道路两旁每一片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沉闷的马蹄声在死寂的旷野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