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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姬的楚舞又跳错了步。
她踩着木屐在月光里旋转,水袖扫过青铜灯树,鎏金凤凰的尾羽在她腰间晃成碎金。
我盯着她鬓间的象牙梳,忽然想起吕后的荆钗——那支断了齿的酸枣枝,此刻该还在沛县老宅的妆奁里,陪着她被楚军掳走时遗落的蓝头绳。
“陛下可是嫌臣妾舞姿拙劣?”
戚姬忽然停步,指尖绞着绣满茱萸的裙摆。
她的眼睛像浸了楚地的月光,亮晶晶的,却让我想起彭城破城那日,吕后眼里碎掉的星光。
那时她正替我整理冠带,听见楚军破城的巨响,指尖猛地掐进我掌心,却只说了句“季哥保重”。
我摆摆手,任她坐在身边。
象牙梳的香气混着龙涎香,熏得人发晕。
“还记得初见时你唱的歌吗?”
我摸着她腕上的玉镯,那是攻破定陶时抢的,圈口大了两指,她却笑着说“陛下送的,臣妾戴着正好”。
她眼睛亮起来,轻声哼起《阳春》。
吴侬软语的调子,比吕后的乡音甜腻得多,却总让我在夜半惊醒,以为听见了沛县的童谣。
那时在定陶大营,她跪在我帐前,发间别着朵野蔷薇,说“听闻汉王仁德,愿为婢妾”,像极了当年吕公在沛令宴上看我的眼神。
帐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是萧何派来的快骑。
我拆开帛书,墨字在月光下洇成血痕——吕后被囚楚营,项羽以“烹太公”相胁。
指尖捏紧竹简,听见戚姬的歌声突然走调,抬头看见她盯着我掌心的汗,像在看什么稀罕物。
“陛下的手……”
她想替我擦汗,却被我躲开。
掌心的茧子硌得生疼,那是握剑握出来的,可吕后曾说,这茧子和她编竹筐磨的一模一样。
此刻想起她在楚营受的罪,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却只能对着戚姬笑:“无碍,是北边的战报。”
更深露重时,戚姬已蜷在我膝头睡去。
象牙梳滑落在地,映出我眉间的川字纹——比沛县老槐的年轮还深。
忽然想起那年在砀山,吕后替我拔白头发,说“季哥才三十,怎么就有白头发了”,如今十年过去,她该也添了不少白发吧?
楚营的牢里可有人替她梳头?
帐外传来更夫打三更的梆子声,和沛县的节奏分毫不差。
我轻轻推开戚姬,任她摔在锦被上。
她惊醒时的慌乱眼神,像极了彭城破城时,我看见的那些沛县妇孺。
“陛下要去哪?”她想抓住我的袖口,却只扯下片金线,“外面冷……”
“去看韩信点兵。”我躲开她的手,斗篷扫过她的发丝。
帐外的夜风灌进来,吹得她象牙梳上的流苏乱颤,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当年吕后在沛县老宅,也是这样望着我连夜奔赴战场,只是她眼里没有戚姬的惶惑,只有我读不懂的坚定。
韩信的点将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穿着我赐的玄色甲胄,却比在汉中时瘦了一圈。
“大王可是为皇后忧心?”他的声音像淬了冰,“项王若真杀太公,便是失了道义,于我军有利。”
我盯着他腰间的斩蛇剑仿制品,忽然想起芒砀山的白蛇,和他当年在月下对我说“愿为大王驱使”的热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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