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回声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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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频声呐的嗡鸣在“深渊漫步者”狭窄的金属外壳内陡然拔高，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刺进每个人的太阳穴。老周手一抖，指尖重重戳在声呐控制面板上某个复杂的频率调节钮——他原本只想微调接收增益，过滤掉那些干扰识别的环境杂波。

“呃！”队长陈海猛地一缩脖子，战术头盔狠狠撞在舱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被痛苦和暴怒点燃，“老周！你他妈想震聋我们吗？关掉！”

“对、对不起！误触高频模式了！”老周的脸唰地白了，手忙脚乱地要去关闭那尖锐得足以撕裂神经的声波发射。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关闭按钮的刹那，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钉在了主舷窗外那片光怪陆离的镜面迷宫里。

嗡鸣依旧刺耳，但在那令人牙酸的噪音穿透前方层层叠叠的镜面回廊时，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

扭曲、复制、无限反射的虚影，那些困扰了“深渊漫步者”数小时、几乎耗尽所有人意志的、无处不在的镜像幻象——如同被无形巨手触暴抹去的水汽画！刹那间烟消云散！舷窗外，只剩下清晰、冰冷、棱角分明的真实金属甬道轮廓，像一副被突然擦净了水雾的玻璃，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强光灯惨白的光柱下。通道壁上那些亚斯合金特有的、细密如鱼鳞般的咬合纹路，此刻在声波高频震荡的“清洗”下，历历在目。

“镜像……没了？”医疗兵陈欣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的手还下意识地抓着固定带。

死寂。只有高频声呐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锐鸣还在持续，像某种宣告。老周伸向关闭按钮的手僵在半空，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压过了刺耳的声呐噪音。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带着电流般的麻痒感，瞬间攫住了他。不是关闭，而是……测试！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速跳跃。目标锁定，前方一块巨大、光洁如水的镜面壁！能量输出，瞬间提升至临界点！

“高频冲击！目标正前镜壁！”老周嘶哑的警告几乎被淹没在陡然加剧的嗡鸣中。

一道肉眼无法看见、却凝聚着恐怖能量的高频声波束，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轰击在老周锁定的那块巨大镜面上！

“嗡——！！！”

刺耳的嗡鸣骤然拔高到一个令人心脏停跳的阈值。被击中的镜面没有碎裂，它剧烈地、肉眼可见地震颤起来！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整块镜壁瞬间化作一片剧烈晃动的液态银汞！扭曲的光影疯狂跳跃、拉长、变形，强光灯的光柱被彻底搅碎，在舷窗上投下癫狂舞动的光斑。更可怕的是，这震颤并非孤例！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剧烈的震颤以被击中的镜面为核心，沿着看不见的能量通道，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疯狂蔓延开去！嗡鸣声不再是单调的锐响，它变成了无数面巨锣在同一瞬间被疯狂擂响的、混杂着金属呻吟和结构撕裂的恐怖交响！

“天啊！它在蔓延！”陈欣失声尖叫，惊恐地指向舷窗外。

视野所及，前一刻还冰冷死寂、无限延伸的镜面回廊，瞬间活了过来！目力所及的每一面镜壁都在疯狂颤抖、呻吟！整个空间仿佛成了一只被无形巨手捏在掌心猛烈摇晃的巨大水晶沙盘！镜面不再是坚硬的屏障，它们扭曲、波动，像沸腾的银色海洋，无数模糊的倒影在其中疯狂拉扯、破碎、重组，形成令人头晕目眩的狂乱旋涡。脚下的金属地板传来沉闷而密集的震动，如同无数巨兽在地下奔突、撞击。

“结构要塌了！稳住！”陈海目眦欲裂，双手死死扣住控制台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他对着通讯器咆哮：“全功率推进！找掩体！快！”

“深渊漫步者”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笨重的躯体在剧烈抖动的通道内猛地向前窜去，试图躲避这突如其来的、全方位的灾难。然而，就在他们前方，那被老周高频声波直接冲击、震颤最为剧烈的核心镜壁处，异变再生！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仿佛冰层断裂的恐怖声响，密集地从那沸腾的镜面中心爆发出来！伴随着这声音，巨大的镜壁表面，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漆黑裂口，如同被无形巨斧劈开，在剧烈的震颤中骤然撕裂、绽开！裂口急速延伸、分叉，瞬间在狂舞的镜面上撕扯出七八条幽深莫测、通往不同方向的黑暗岔路！这些裂口像是活物的伤口，边缘的镜体物质还在高频震颤中不断崩解、剥落，闪烁着危险的微光。

整个回廊的结构，在这毁灭性的震颤中，开始了狂暴的自我重组！原本熟悉的通道在视野中扭曲、折叠、消失。巨大的镜面板块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刺耳的金属摩擦与断裂声中轰然错位、倾覆！一条原本笔直的通道在“深渊漫步者”前方十几米处猛地向下塌陷，断裂的边缘犬牙交错，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左侧的整面镜墙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带着万钧之势向内挤压过来，眼看就要将小小的深潜器碾成碎片！

“右满舵！引擎超载！避开！”陈海的声音已经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

驾驶员的额头全是汗珠，手指在控制杆上快到出现残影。“深渊漫步者”险之又险地以一个近乎侧翻的惊险姿态，擦着那面轰然压下的巨墙边缘，喷射着灼热的尾流，冲进了旁边一条刚刚在震颤中裂开、尚未完全成型的狭窄缝隙！剧烈的颠簸让艇内所有没固定好的物体都飞了起来，狠狠砸在舱壁和地板上，发出混乱的巨响。警报灯疯狂闪烁，红光将每个人惨白的脸映得如同厉鬼。

“导航全乱套了！”驾驶员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地拍打着彻底失效的战术屏幕，上面只剩下疯狂跳动的乱码和象征信号丢失的雪花，“电子罗盘失灵！惯性导航失效！我们……彻底迷路了！这鬼地方在……在拆解自己！”

恐慌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狭窄的驾驶舱。每一次剧烈的震动，每一次结构的惊天巨响，都像重锤砸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迷失在这片不断自我毁灭、自我重组的镜面地狱里，结局只有一个。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顶点，一个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穿透了引擎的咆哮和结构撕裂的轰鸣，刺破了沉重的死寂。

“我能带路！”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聚焦在声源——老周身上。他依旧死死盯着他那台简陋却顽强工作的声呐屏幕，布满汗水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和燃烧的决绝。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仿佛在无声地咀嚼着某种只有他能“听”到的信息。

“你……说什么？”陈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他盯着老周，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最后的、微弱的希望火花。

老周没有抬头，他的手指在声呐控制面板上快速而稳定地敲击着，如同钢琴家弹奏着命运的乐章。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高频脉冲，短促模式！目标，左前方三十五度，那块正在高频震颤的菱形镜面！”

嗡！

一道尖锐但极其短暂的声波脉冲，如同无形的探针，精准地射向老周指定的位置。那块在整体狂乱震颤中兀自以更高频率、更小幅度急速抖动的菱形镜面，在被脉冲命中的瞬间，嗡鸣声陡然拔高了一线，镜面震颤的幅度也肉眼可见地加剧了一瞬，边缘甚至溅射出一片细碎的、紫蓝色的能量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