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回声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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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它！”老周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直指菱形镜面后方那条刚刚在剧烈震动中裂开、幽深曲折的通道，“那条路！震颤是它的坐标！它在……回应我！”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那光芒是溺水者抓住唯一浮木的疯狂，是黑暗里看见第一颗星的灼热。

陈海的目光在老周那张因极度专注而显得异常陌生的脸，与那块被声波标记后兀自震颤不息、如同活物般闪烁着回应的菱形镜面之间，来回扫视。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引擎在脚下嘶吼，金属结构在周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新的裂口在视野边缘无声绽开。每一秒的迟疑，都可能将他们抛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信他！”陈海的声音像淬了火的钢铁，斩钉截铁，砸碎了舱内凝固的恐慌，“驾驶员！跟紧老周的指向！所有人，抓稳！”

深潜器的引擎发出前所未有的狂暴嘶鸣，巨大的推力将所有人死死按在座椅上。笨重的艇身在老周嘶哑而急促的指令声中，笨拙却无比坚定地转向，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扎进了那条由剧烈震颤的菱形镜面所标记、刚刚在毁灭中诞生的幽深岔路。

“右偏十度！避开那块低频区，那是死路！”老周的声音盖过了金属的哀鸣，他的手指在声呐屏幕上急速划过，“前方！三块镜面交叉点，高频冲击！我需要更大的震颤！”

嗡——！

又一道凝聚的高频声波束射出，精准命中前方三块巨大镜面的交汇处。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入冷水，那个点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能量闪光！三块镜面同时以夸张的幅度疯狂扭曲、拉扯！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中，交汇点附近的镜壁结构如同融化的蜡一般向内塌陷、旋转，硬生生在原本看似绝路的镜墙中心，撕扯出一个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电弧、不断扭曲变形的、仅容“深渊漫步者”勉强通过的孔洞！

“冲过去！”老周嘶吼。

“深渊漫步者”没有丝毫犹豫，引擎喷射出灼目的光焰，艇身擦着孔洞边缘剧烈震颤、发出令人心碎的摩擦声，惊险万分地挤了过去！

艇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引擎的余音。刚刚穿过的孔洞在他们身后迅速扭曲、弥合，最终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来得及升起，新的景象已撞入舷窗。

这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巨大空间。强光灯的光柱刺破幽暗，照亮了无数断裂的巨大镜面残骸，它们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杂乱无章地悬浮、堆叠，构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废墟之海。而在废墟的中央，一条异常宽阔、边缘相对“平整”的通道，如同被巨斧劈开，向着更深的、无法窥测的幽暗笔直延伸。通道两侧的“墙壁”，并非之前的完整镜面，而是由无数巨大的、棱角狰狞的镜面碎块以某种诡异的角度强行嵌合而成，构成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布满锋利边缘和扭曲倒影的恐怖绝壁。

“我的天……”陈欣望着舷窗外那由无数破碎镜面构筑的、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巨大峡谷，喃喃自语。

老周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钉在声呐屏幕上，指尖在控制面板上无意识地快速敲击着，如同在解读某种来自深渊的密码。屏幕上，无数细密的声波反射信号疯狂跳动，勾勒出前方那复杂到令人绝望的镜面峡谷结构。他需要时间，需要绝对的安静，来解析这片由破碎镜面构成的、前所未有的声学迷宫。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警告！右舷巨大结构体接近！碰撞风险极高！”驾驶员尖锐的警报声撕裂了短暂的平静。

众人惊恐地向右舷窗外望去。只见一块如同小山般巨大、边缘锋利如刀的镜面残骸，不知受到何种力量牵引，正以一种缓慢却无可阻挡的态势，朝着“深渊漫步者”所在的狭窄通道狠狠挤压、碾压过来！它庞大的阴影迅速吞噬着强光灯的光线，死亡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引擎来不及转向了！空间太窄！”驾驶员的声音绝望。

千钧一发！

老周猛地抬头，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疯狂专注。他的手指在声呐面板上化作两道残影，能量输出瞬间推到极限，目标锁定——那块碾压而来的巨型残骸下方，几块充当着关键支点、相对细小的镜面碎块！

“高频冲击！目标，A7、b3、G9支点！最大功率！给我震开它！” 老周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

嗡——！！！！

三道凝聚到极致、足以撕裂空气的高频声波束，如同无形的攻城巨锤，精准无比地同时轰击在那三块关键支点镜面上！

被击中的镜面碎块瞬间爆发出刺眼欲目的紫蓝色强光！紧接着，是远超之前的、如同天地崩裂般的恐怖震颤！那三块镜面在超高频率的疯狂震荡中，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边缘的物质如同被蒸发般化作齑粉飞散！

支撑结构被彻底摧毁！

那块碾压而来的、小山般的巨型镜面残骸，失去了关键的支点，整个庞然巨物猛地一沉！随即在自身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发出一连串令人肝胆俱裂的断裂巨响，轰然向着通道下方——那无底的黑暗深渊倾覆、坠落！

“深渊漫步者”剧烈地颠簸着，险之又险地擦着那块下坠巨物卷起的狂暴乱流边缘，堪堪稳住艇身。无数细小的镜面碎片如同暴雨般噼里啪啦地砸在舷窗和外壳上。当最后一声沉闷的、来自深渊底部的撞击回响隐隐传来，驾驶舱内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死寂和粗重如牛的喘息。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老周身上。这一次，目光中再无丝毫怀疑，只剩下一种近乎敬畏的震撼。他瘫坐在座椅里，脸色苍白如纸，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操控声呐的双手因为脱力和过度紧张而无法抑制地颤抖着。然而，他那双紧盯着声呐屏幕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颗燃烧在深渊里的寒星，穿透舷窗外那片由无数破碎镜面构成的、闪烁着冰冷幽光的巨大峡谷。

那峡谷的尽头，幽暗更浓。但在声呐屏幕上，老周清晰地“看”到，就在那巨大镜面残骸坠落撕开的混乱声波背景深处，一种新的、截然不同的震颤模式，如同深海的心跳，微弱却异常稳定地搏动着。那不是镜面自然的震动，也不是结构崩塌的余波。那震颤带着一种冰冷的、几何般的精确节奏，形成一种……规律的回声坐标。

坐标的尽头，一片由声波勾勒出的、庞大得超乎想象的、非自然的几何轮廓，在屏幕上若隐若现。它沉默地蛰伏在镜面峡谷的最深处，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静静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