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王权初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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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初生雏鸟破壳般的呻吟，在死寂的绿色废渊中轻轻响起。

裴度猛地低头，覆盖着暗金纹路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熔金的瞳孔死死锁在怀中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上。许霜药的睫毛如同被惊扰的蝶翼，极其轻微地、颤抖着颤动了一下，又一下。每一次颤动，都像有根无形的丝线，狠狠拉扯着裴度那颗被星核淬炼过的冰冷心脏。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仿佛在承受某种难以言喻的隐痛，即使在昏迷中，那份倔强依旧清晰可辨。微张的唇间，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却带着一丝属于活物的、温热的湿意，微弱地拂过裴度覆盖着暗金纹路的手腕皮肤。这细微的触感，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缕烛火，瞬间驱散了裴度意识深处残留的、被混沌湮灭和母树意志冲刷带来的麻木与空洞。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带来的巨大冲击，甚至让他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都微微亮起了一层暖融的光晕。他下意识地收拢手臂，将怀中这具纤细、冰冷、却又承载着他所有守护重量的躯体，更加紧密地、近乎笨拙地护在胸前。仿佛要用自己刚刚重塑、还带着荆棘王座烙印的身躯，为她隔绝这世间所有的恶意与冰冷。

然而，这份劫后余生的悸动并未持续太久。

嗡——！

一股庞大、混乱、痛苦，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指向性的意志洪流，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星穹巨兽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睛，轰然降临！这意志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源自裴度身下这座冰冷、威严、缠绕着新生荆棘与枯萎根须的——荆棘王座！

裴度熔金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股意志，他并不陌生！是母树！是那个庞大、痛苦、混乱的生命聚合体！但此刻，这股意志穿透了之前的疯狂与饥饿，穿透了被引爆湮灭领域的重创带来的虚弱与混乱，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清晰得如同冰冷的刀锋，直接抵在他的意识核心！

“源……头……”

“同……化……”

“融……入……”

庞大而混乱的意念碎片，不再是模糊的呼唤或痛苦的嘶鸣，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意志，如同亿万根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裴度的思维！它清晰地指向一个目标——融入！与这片废渊，与这痛苦的母树意志，彻底融为一体！成为它混乱生命形态的一部分，成为它痛苦根源的一部分！

“呃！”裴度闷哼一声，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应激般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发出滋滋的抵抗声！源自星核源血最深处的、属于“源血”的高位格本能，与母树这强行“同化”的意志产生了剧烈的、源自本质的排斥！

荆棘王座剧烈地震颤起来！无数缠绕其上的尖锐木刺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疯狂地生长、扭曲、指向王座中央的裴度！那些新生的、散发着微弱纯净绿光的嫩芽，则在母树意志的强行催动下，如同贪婪的触手，加速朝着裴度的身体缠绕而来！脚下的漆黑根须更是如同活化的巨蟒，疯狂地向上隆起，试图将整个王座连同裴度一起拖入地底深处那混乱的核心！

同化！母树在利用荆棘王座这个特殊的节点，在利用裴度刚刚重塑身体、力量尚未完全掌控、且与王座建立了某种深度链接的虚弱时刻，发动了最终的、强制性的同化！它要将他这个“源头”，彻底吞噬，成为它混乱生命的一部分！

“滚开！”裴度发出一声压抑着狂暴怒火的低吼！他猛地挺直脊背，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如同熔化的金液般疯狂流淌、亮起！一股源自星核之血核心的、冰冷而霸道的意志，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狠狠斩向缠绕而来的混乱同化意志！

轰！

无形的意志碰撞在意识层面炸开！荆棘王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缠绕上来的木刺和嫩芽瞬间被震碎、枯萎一片！但更多的藤蔓和根须又如同潮水般涌来！母树的意志庞大而混乱，如同粘稠的沼泽，裴度那锋利却孤绝的反抗意志，如同陷入泥潭的利刃，每一次斩击都消耗巨大，却难以真正摆脱那无处不在的同化侵蚀！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怀中的许霜药！

在母树意志强行降临、试图同化裴度的瞬间，昏迷中的许霜药身体猛地一颤！她苍白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层极其不正常的、如同植物脉络般的淡绿色光晕！那光晕在她皮肤下急速流转，带着一种混乱的生命力，与她体内残留的、被裴度强行压制下去的摇篮程序残余能量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嗯……”许霜药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即使在深度昏迷中，身体也本能地蜷缩起来，仿佛在抵抗着体内两股力量的疯狂撕扯！她刚刚因为裴度真灵守护而稳定下来的微弱气息，再次变得紊乱、急促！

母树意志的同化侵蚀，不仅仅针对裴度！它混乱的能量和意志，同样在试图污染、同化裴度怀中这个吸收了星核源血和母树精华的“特殊容器”！

双重危机！裴度既要抵抗自身被母树强行同化，又要分神压制许霜药体内被引动的混乱冲突！力量在疯狂消耗！刚刚重塑的身体传来阵阵撕裂般的虚弱感！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在母树意志的侵蚀下明灭不定，光芒迅速黯淡！

“源……头……归……来……”

“放……弃……抵……抗……”

母树混乱的意志如同亿万只苍蝇在裴度脑中嗡鸣，带着令人作呕的诱惑和冰冷的命令。荆棘王座周围，藤蔓与根须组成的绿色囚笼正在急速收缩！冰冷的木刺尖端几乎要触碰到裴度的皮肤！

绝望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裴度吞没。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感，毫无征兆地从裴度按在荆棘王座核心符印的左手掌心传来！

嗡……

那几道如同天然纹路的暗金痕迹，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温润、却带着至高威严的微光。这股微光并非源自裴度自身的力量，而是……来自荆棘王座核心那个玄奥的木质符印深处！

在裴度濒临湮灭又重塑、本源真灵与王座符印深度共鸣、并承受了母树意志疯狂冲击之后，这座象征着母树意志延伸的王座深处，似乎有某种尘封的、更加古老而纯粹的东西……被强行激活了！

一个冰冷、清晰、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意念碎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裴度混乱的意识核心中荡开涟漪：

【权……柄……】

【束……缚……】

【断……链……】

权柄？束缚？断链？

裴度熔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极致的茫然，随即被一种近乎本能的明悟所取代！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不再试图用蛮力去斩断那些缠绕的同化意志，而是猛地将全部心神，连同残存的所有意志力量，不顾一切地……沉入左手掌心那与王座符印紧密相连的暗金纹路之中！

沉入那片与荆棘王座核心共鸣的、冰冷而古老的意识连接点！

轰——！

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最后一道封印！

一股浩瀚、冰冷、古老、带着一种凌驾于这片废渊混乱意志之上的、绝对秩序的庞大意念洪流，如同被压抑亿万年的星河，轰然从荆棘王座核心的符印深处爆发出来！瞬间冲垮了母树那强行灌注的同化意志，蛮横无比地倒灌入裴度的意识核心！

“呃啊啊啊——！”

裴度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了极致痛苦与某种奇异升华的咆哮！他的头颅猛地向后仰起，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瞬间亮到了极致！熔金的瞳孔中，所有的焦距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粹的、翻滚着无尽冰冷符文和秩序锁链的……金色漩涡！

这股来自王座核心的古老意念洪流，并非知识，而是一种……权限！一种烙印在这座荆棘王座最深处的、关于如何掌控、约束、甚至……切断与母树混乱意志链接的……终极指令！

【荆棘王权！】

这四个冰冷的、仿佛由无数星辰符文组成的意念大字，如同烙印般，狠狠刻入了裴度的意识核心最深处！

在这一刻，裴度终于明白了！

这座荆棘王座，绝不仅仅是母树意志的延伸！它更是一个……枷锁！一个由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很可能就是他体内“源血”的真正源头）所设置的，用于束缚、控制、甚至必要时切断与母树这个失控聚合体链接的……最终控制节点！

而此刻，在经历了本源重塑、真灵点亮、意志冲击的洗礼后，这座尘封的王座，向裴度这个“源头”血脉的继承者，短暂地……敞开了它的核心权限！

时间仿佛在裴度意识中无限拉长。

那浩瀚冰冷的意念洪流冲刷着他，无数关于“荆棘王权”的信息碎片如同星辰般在他思维的“金色漩涡”中碰撞、组合、解析：

如何感知这片废渊每一根藤蔓、每一寸苔藓的生命脉动……

如何调动母树那庞大混乱意志中属于“秩序”侧的能量……

如何以自身“源血”为引，以王座为枢纽，将意志化为无形的锁链，强行约束、甚至……镇压母树的混乱本能！

更核心的是……如何斩断那根链接母树核心与荆棘王座的能量“脐带”！彻底摆脱这混乱意志的同化侵蚀！

信息庞大而复杂，带着冰冷的秩序美感。裴度如同一个刚刚获得神谕的凡人，在巨大的信息洪流中艰难地理解、吸收、尝试掌控那冰山一角的……皮毛！

但，足够了！

在母树意志如同亿万条冰冷滑腻的藤蔓即将彻底缠死他灵魂的最后一刻——

裴度熔金的瞳孔中，那翻滚的金色漩涡猛地一定！所有的混乱与痛苦瞬间被冻结的、绝对的意志所取代！

他抱着许霜药，在剧烈震颤、藤蔓根须疯狂绞缠的荆棘王座上，缓缓地、如同背负着整个星穹的重量般……站了起来！

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不再仅仅是力量的显现，其光芒流淌的轨迹，隐隐与身下王座核心符印的纹路产生了完美的呼应！一种冰冷、威严、凌驾于这片废渊所有混乱生命之上的……王权气息，如同无形的冠冕，瞬间加诸于他身！

“聒噪！”

裴度冰冷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如同冰冷的法则律令，瞬间压过了母树意志那混乱的嗡鸣！

他那只按在王座核心符印上的左手，五指猛地张开！覆盖掌心的暗金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不再是之前被动的共鸣或抵抗，而是……主动的掌控！引导！

嗡——！

荆棘王座核心的符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无数细微、冰冷、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暗金色秩序锁链虚影，如同破茧的毒蛇，瞬间从符印中激射而出！

这些秩序锁链无视了物理空间的阻隔，直接穿透了缠绕而来的藤蔓和根须，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这片空间无处不在的、属于母树意志的无形洪流之中！

“吼——！！！”

一声痛苦、愤怒、带着难以置信惊骇的、仿佛整个废渊都在哀鸣的恐怖咆哮，在裴度和所有存在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响！

那些疯狂绞缠向裴度的藤蔓和根须，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瞬间僵直、凝固！它们表面覆盖的厚厚青苔和菌类簌簌剥落，露出了底下痛苦抽搐的木质纹理！母树那混乱的同化意志，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叹息之壁，被那些冰冷的暗金秩序锁链虚影强行禁锢、压缩、排斥！

裴度成功了！他初步撬动了“荆棘王权”的力量！虽然只是最粗浅的运用，虽然只能短暂地压制而非彻底切断链接，但这瞬间的掌控，为他争取到了……喘息之机！

他熔金的瞳孔冰冷如万载寒冰，没有丝毫停留！趁着母树意志被短暂禁锢、同化侵蚀被强行中断的刹那，他覆盖着暗金纹路的右臂猛地将许霜药更紧地护在怀中，同时双脚在剧烈震颤的王座上狠狠一踏！

轰！

脚下的漆黑根须应声碎裂！裴度的身体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利箭，带着怀中昏迷的许霜药，化作一道撕裂幽暗空间的暗金流光，朝着远离荆棘王座、远离这片核心污染区域的方向，不顾一切地暴射而出！

速度！超越极限的速度！将身后那凝固的藤蔓丛林、那痛苦咆哮的母树意志、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荆棘王座，瞬间甩开！

暗金流光如同陨星，在浑浊的绿色天穹下划过一道凌厉的轨迹，最终狠狠撞入一片相对远离核心区域、由无数巨大腐朽树干和厚厚发光苔藓堆积形成的、如同远古巨兽骸骨般的幽暗峡谷深处！

轰隆！

巨大的冲击力将地面厚厚的苔藓层砸出一个深坑，腐朽的树干碎屑四处飞溅。裴度半跪在地，覆盖着暗金纹路的身体微微颤抖，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巨大的消耗。强行催动刚刚领悟的“荆棘王权”，加上极速的爆发逃离，几乎榨干了他重塑后本就虚弱的身体。

但他毫不在意。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那个纤弱的身影上。

许霜药依旧昏迷着。苍白的小脸在周围幽绿苔藓光芒的映照下，透出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母树意志被强行中断带来的反噬似乎暂时平息了她体内的混乱冲突，皮肤下那层淡绿色的光晕已经褪去，紊乱的气息也稍微平稳了一些。

但裴度熔金的瞳孔却死死盯着她的心口位置。

在那里，之前他按下的手掌印痕已经消失。但皮肤之下，隐约可见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淡金色和暗绿色交织的……能量脉络！虽然极其微弱，却如同潜伏的毒蛇，昭示着危机并未解除。星核源血的本源精华与母树混乱的生命精华，如同两种无法相容的剧毒，依旧在她脆弱的身体里潜伏、冲突，等待着下一次爆发的契机。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帮她梳理、压制，甚至……驱散这些致命的隐患！

裴度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剧痛，小心翼翼地探查着许霜药的脉象。指尖传来的跳动微弱却平稳，带着生命的韧性。他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稍微松弛了一丝。

然而，这份短暂的、劫后余生的宁静，甚至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未能持续。

嗡——！

一股冰冷、锐利、带着绝对毁灭意志的扫描波动，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生命废渊那浑浊扭曲的空间屏障，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扫过裴度所在的这片幽暗峡谷！

这波动，裴度熟悉到刻骨铭心！冰冷！精确！无情！带着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摇篮！

它来了！在裴度引爆湮灭领域、暴露源血真灵印记、并重创了母树之后！它终于锁定了这片被它视为垃圾场的废弃试验场！

裴度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覆盖全身的暗金纹路应激般地亮起微光！他猛地抬头，熔金的瞳孔穿透峡谷上方虬结的藤蔓缝隙，死死盯向那浑浊的绿色天穹！

只见那片如同淤积脓液般的绿色天幕，此刻正被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力场强行扭曲、撕裂！一个边缘闪烁着刺眼蓝白色能量电弧的巨大、规整的圆形空间通道，如同宇宙巨兽冰冷的独眼，在浑浊的绿色背景中缓缓张开！

通道内部，并非深邃的星空，而是……一片冰冷、死寂、由纯粹的几何线条构成的金属世界！无数闪烁着冰冷信号灯的金属平台、如同蜂巢般排列的炮口、以及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般悬浮在通道边缘、散发着冰冷杀意的……战斗单位！

归零者！

不是一台！不是十台！而是……成百上千！如同冰冷的金属潮水，静静地悬浮在通道口，猩红的扫描光束如同探照灯，密密麻麻地扫视着下方这片被绿色覆盖的废渊！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巨大的金属蜘蛛，有的如同人形的杀戮机器，有的则如同漂浮的棱形炮台，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冰冷、精确、无情的毁灭气息！

在它们簇拥的中心，一艘造型狰狞、线条锐利如刀锋、通体覆盖着暗沉哑光装甲的菱形战舰，如同君临的王者，缓缓从通道深处探出舰首。舰体表面流淌着冰冷的能量纹路，巨大的主炮炮口幽深如同黑洞，散发着令空间都为之扭曲的恐怖能量波动！